第三十二章：弃守孤堡与雨中抉择
林枫那句“必须立刻转移”如同最终判决，敲碎了最后一点侥幸。防空洞不再是可以苟安的堡垒，反而成了随时可能被从内部攻破的死亡陷阱。
“去哪里？”秦雪的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和紧绷，她扶着墙壁，目光扫过这间他们经营了不算短时间的指挥室，那里有她磨砺武器的痕迹，有苏婉清小心摆放的医疗用品，有林小雨标记的种子盆罐。
“没有选择。”林枫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丝毫犹豫，“只能往北，赌一把。绕过七号公路隧道，从山区边缘穿过去，寻找‘磐石’营地，或者……任何能落脚的地方。”
北面。那是已知尸群活动最频繁、甚至可能出现指挥型变异体的方向。但在暴雨和未知地底威胁的双重压迫下，这成了唯一看似有方向的选择。
“收拾所有能带走的，食物、水、药品、武器。五分钟！”林枫下达了最后指令，声音在暴雨的背景音下显得格外冷硬。
命令一下，四人如同上了发条般行动起来。之前的压抑和那瞬间的微妙尴尬，被更紧迫的生存需求强行压下。
苏婉清动作最快，她将所剩无几的压缩饼干、罐头和那几根干瘪的胡萝卜迅速打包，又把急救包和宝贵的抗生素紧紧塞进背包最里层。她的动作麻利而有序，只是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始终避免与林枫的目光直接接触。
林小雨咬着嘴唇，飞快地将那几个寄托了希望的种子盆罐里的土壤倒出，小心地将土豆块茎和南瓜籽用手帕包好，塞进自己的小口袋，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给予她短暂安全感的地方。
秦雪强忍着左肩的隐痛，单手将自己的甩棍、找到的警用装备以及一些有用的零碎工具塞进背包。她的动作因为伤痛而有些迟缓，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林枫则快速检查了所有人的装备，将最重的物资——那半袋剩余的水泥（他坚持要带，或许有用）和一些沉重的工具分摊在自己和秦雪的背包里。他看了一眼苏婉清单薄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将一个装满水的、相对完好的塑料壶递到她手边。
“谢谢。”苏婉清低声道，接过水壶，没有抬头。
五分钟时间到。四人背上沉重的行囊，最后一次环顾这个曾经庇护他们、此刻却危机四伏的避难所。烛火在穿堂而过的潮湿冷风中剧烈摇曳，最终“噗”地一声熄灭，整个房间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指引着通往未知的道路。
林枫打头，秦雪紧随其后，苏婉清拉着林小雨走在最后。铁门被轻轻拉开，外面通道里混杂着雨腥、泥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从深处飘来的腐烂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让人作呕。
他们沿着来时的主通道，小心翼翼地向着出口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踩在湿滑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寂静的通道里被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手电光不时扫过两侧斑驳的墙壁和那些紧闭或破损的铁门，仿佛每一扇门后都隐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经过那个被封死的深井时，林小雨下意识地抓紧了苏婉清的手。水泥疙瘩依旧静静地待在那里，但下面那令人不安的撞击声似乎完全消失了，死寂得反而更加可怕。
越靠近出口，风雨声越大。当那扇歪斜的铁栅门出现在手电光尽头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枫示意大家停下，他独自上前，侧身从栅门的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暴雨如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废弃的工厂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在坑洼的地面上肆意横流。
观察了足足两三分钟，确认入口附近没有肉眼可见的威胁后，林枫才打了个手势。
“走！”
四人依次钻出防空洞，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全身，刺骨的寒意让林小雨打了个哆嗦。他们不敢停留，沿着之前规划好的、尽量利用残垣断壁作为掩护的路线，向着北方，一头扎进了狂暴的雨幕之中。
雨水模糊了视线，泥泞拖慢了脚步。沉重的背包压得人喘不过气，尤其是伤势未愈的秦雪，每走一步，左肩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掉队。苏婉清紧紧拉着林小雨，在湿滑崎岖的地面上艰难前行，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冻得她嘴唇发紫。
林枫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速度明显放缓，以适应整个团队的状态。他不断停下，用手电扫视四周，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危险。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滑落，眼神在雨幕中锐利如刀。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队伍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曾经是公路的区域。这里视野稍好，但也意味着更少的掩护。
“不能停，继续走！”林枫低吼着，声音在风雨中有些失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阵不同于风雨声的、密集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嘶吼，从侧前方的废墟中传来！
“尸群！”秦雪厉声示警，瞬间握紧了甩棍。
手电光柱猛地扫过去，只见雨幕之中，十几只衣衫褴褛、皮肤灰败的丧尸，正以一种扭曲而迅捷的姿态，朝着他们冲来！它们的动作比普通丧尸更快，眼神（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神）空洞而嗜血，赫然正是他们之前遭遇过的那种敏捷型变异体！
“靠拢！背对背！”林枫大吼一声，消防斧已然在手。
四人迅速靠拢，林枫和秦雪顶在前面，苏婉清将林小雨护在身后，手中的钢筋对准了扑来的黑影。
战斗在瞬间爆发！
林枫的消防斧带着破风声挥出，精准地劈开一只扑到近前的丧尸头颅，黑血和脑浆在雨水中爆开。秦雪虽然左臂无法用力，但右手中的甩棍依旧狠辣刁钻，专攻丧尸的膝关节和太阳穴，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骨头碎裂的闷响。
苏婉清也鼓起勇气，用钢筋刺向试图绕过林枫和秦雪防线的丧尸，虽然力道不足，但也能起到干扰和阻挡的作用。林小雨吓得闭紧了眼睛，双手死死抓着苏婉清的衣角，小脸煞白。
雨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战斗变得异常艰难和惨烈。丧尸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它们的速度和凶悍远超普通丧尸，而且似乎完全不受暴雨的影响。
一只丧尸猛地从侧面扑向动作稍显迟缓的秦雪！秦雪刚刚用甩棍击退正面之敌，回防已来不及！
眼看那布满污垢和病毒的利爪就要抓到她受伤的左肩！
“小心！”
一声低喝，一道黑影猛地撞开那只丧尸！是林枫！他用肩膀硬生生将那只丧尸撞开，同时反手一斧，将其拦腰斩断！黑血喷溅了他一身。
然而，为了救秦雪，他自己的后背空门大开！
另一只丧尸趁机从后方扑上，尖锐的指甲狠狠抓向林枫的后心！
“林枫！”苏婉清的惊呼声撕裂雨幕，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的钢筋全力投掷出去！
“噗嗤！”
钢筋精准地（或者说幸运地）刺穿了那只丧尸的眼窝，将其钉倒在地！
林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猛地回身，看向那只被钢筋钉死的丧尸，又看向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苏婉清。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他的眼神复杂无比，有后怕，有震惊，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秦雪也看到了这一幕，她看着苏婉清那不顾一切掷出钢筋的姿态，看着林枫回头时那瞬间的眼神交汇，心中五味杂陈。
剩余的几只丧尸很快被林枫和秦雪联手解决。战斗结束，四人站在尸横遍地的雨水中，剧烈地喘息着，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从身上不断流淌而下。
短暂的沉默后，林枫走到那只被钢筋钉死的丧尸旁，拔出了那根染血的钢筋，走到苏婉清面前，递还给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微微颤抖的手上，声音低沉：“谢谢。”
苏婉清接过冰冷的钢筋，指尖触碰到的，除了雨水，似乎还有他手上传来的、一丝残留的温热。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距离，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秦雪看着这一幕，默默地转过身，检查着自己甩棍上的污血，左肩的伤口在刚才激烈的动作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心底那份了然和一丝淡淡的释然。
林小雨这时才敢睁开眼，看着满地狼藉和浴血的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恐惧，也是释放。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林枫收回目光，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但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队伍再次启程，在暴雨和死亡威胁的夹缝中，艰难前行。方才那生死一线的战斗，那不顾一切的救援，像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雨夜的黑暗，也仿佛瞬间照亮了某些一直隐藏在迷雾中的心绪。裂痕或许仍在，但在共同经历的生死面前，有些东西，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变得更加紧密和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