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皇后柳云舒虽被禁足,但多年经营的人脉并未完全断绝。
她坐在窗下,听着心腹嬷嬷的低声禀报,指尖的翠玉念珠拨动得缓慢而沉重。
“……消息来源可靠,确实在淑妃娘娘寝殿的妆奁暗格里,发现了那个香囊。经懂行的人辨认,里面的香料……确实混有大量麝香。”
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皇后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周氏……本宫禁足这些时日,她倒是蹦跶得欢实,真当这后宫是她的天下了?”
她协理六宫时,淑妃就没少阳奉阴违,如今她失势,淑妃更是隐隐有取代她成为后宫第一人的架势。
如今抓到如此把柄,她岂能放过?
“娘娘,此事……”
嬷嬷试探地问。
“去请陛下。”
皇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尽管禁足,她皇后的威仪仍在,
“就说,本宫有要事禀报,关乎后宫阴私,残害皇嗣之大事!”
……
楚天齐是在批阅奏折时被惊动的。
听闻皇后以“残害皇嗣”为由求见,他立刻放下了朱笔,眉头紧锁。
他虽厌弃皇后之前所为,但涉及子嗣,乃是国本,不容疏忽。
当他带着髙德胜赶到凤仪宫时,皇后已等在殿中,神色凝重。
而淑妃也被匆匆传来,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脸上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皇后,何事如此紧急?”
楚天齐沉声问道。
皇后躬身行礼,语气沉痛:“陛下,臣妾虽在禁足,但掌管后宫多年,耳目尚存。今日得知一骇人听闻之事,不敢隐瞒,特请陛下圣裁。”
她指向一旁脸色微变的淑妃,
“有人在淑妃妹妹的寝宫中,发现了大量麝香!”
“什么?!”
淑妃惊得花容失色,猛地站起身,
“皇后娘娘!您怎能血口喷人!臣妾宫中怎会有那种东西!”
“是否血口喷人,一搜便知。”
皇后冷冷道,随即看向楚天齐,
“请陛下派人,即刻搜查淑妃的盈华宫!”
楚天齐面色铁青,看了眼惊慌失措的淑妃,又看了眼成竹在胸的皇后,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他挥了挥手,髙德胜立刻带着几个得力的小太监和嬷嬷,直奔盈华宫。
淑妃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她不明白,那香囊明明该在流云殿,怎么会……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髙德胜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眼熟的绣花香囊,躬身道:“陛下,奴才等在淑妃娘娘妆奁的暗格中,搜出了此物。”
他将香囊递给随行太医查验。
太医仔细嗅闻、辨认后,脸色一变,跪地道:“回陛下,此香囊内所装香料,确以麝香为主,辅以几位凝神香料掩盖其气味。若女子长期佩戴或置于寝殿,于子嗣有碍!”
“不!不是臣妾的!是有人陷害!”
淑妃尖叫起来,扑到楚天齐脚边,
“陛下明鉴!这香囊、这香囊明明是臣妾让采苓送去给柔昭仪的!怎么会在这里!”
“送给柔昭仪?”
楚天齐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你为何要送她此等阴毒之物?”
淑妃语塞,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皇后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嘲讽:“淑妃妹妹,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谋害妃嫔,残害皇嗣,这可是大罪!你指使宫女采苓从宫外购买麝香,证据确凿!采苓已然招认!”
原来,在搜查盈华宫的同时,皇后的人也已控制了采苓,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采苓早已扛不住,将淑妃如何指使她购买麝香,如何意图陷害柔昭仪的事情和盘托出。
楚天齐听完髙德胜低声禀报的采苓供词,看着脚下抖如筛糠的淑妃,眼中只剩下滔天的怒意和厌恶。
他宠爱江浸月,子嗣本就是他心中所盼,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行此龌龊之事!
“毒妇!”
他一脚踢开淑妃,声音冰冷刺骨,
“传朕旨意!淑妃周氏,心肠歹毒,意图以麝香谋害妃嫔,残害皇嗣,罪无可赦!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昭仪,迁居冷香苑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宫女采苓,助纣为虐,杖毙!”
处置完淑妃,楚天齐目光转向皇后,复杂难明。
皇后此举,虽有铲除异己之嫌,但终究是揭发了此事。
他沉默片刻,终究没说什么,拂袖而去,径直赶往流云殿。
他需要确认,他的昭昭是否受了惊吓。
……
流云殿内,江浸月早已收到消息。
当楚天齐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时,她正坐在灯下,手中拿着那个被调换过的、无害的香囊,神色怔忡,眼角犹带泪痕。
“昭昭!”
楚天齐心中一紧,快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没事了,那个毒妇已被朕严惩,再无人能害你。”
江浸月依偎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陛下……臣妾只是后怕,若今日那香囊真的在臣妾这里……臣妾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臣妾不在乎能否有孕,只求能常伴陛下左右,若因此蒙受不白之冤,臣妾……”
“别怕,有朕在。”
楚天齐心疼地抚着她的背,语气坚定,
“是朕疏忽,让你受委屈了。日后,朕定会更加护着你,绝不让人再欺辱你分毫。”
他看着她手中那个“无辜”的香囊,更是怜惜不已,只觉得他的昭昭如此纯善,竟还留着这惹祸的东西。
而在冰冷的冷香苑内,周昭仪望着四壁萧然,想起自己从云端跌落,恨得几乎咬碎银牙。
她至今仍想不明白,那香囊为何会回到自己宫中!
她认定是皇后陷害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真正的幕后推手,是那个看似柔弱、与世无争的柔昭仪。
凤仪宫内,皇后柳云舒听着心腹回报周氏的下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除掉一个心腹大患,固然痛快,但她也隐隐觉得,此事似乎太过顺利了些。
那个看似不争的柔昭仪,在此事中,真的全然无辜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除掉淑妃的喜悦冲淡。如今后宫,能与她抗衡的,又少了一人。
秋夜的凉风穿过宫闱,带着一丝肃杀。
这一石二鸟之计,不仅让淑妃万劫不复,更在帝后之间本就深刻的裂痕上,又添了一笔。
而江浸月,则安然置身于皇帝的怜爱与保护之下,悄然巩固着自己的地位,等待着下一次,在暗涌中攫取更大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