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是被指尖的刺痛惊醒的。
岳雪儿的手正按在他人中，指甲几乎掐进皮肤，少女急促的呼吸扫过他睫毛：“醒了！大师兄醒了！”
他本能想抬手，却发现丹田处像塞了块烧红的炭，晶核嗡鸣的余韵还在识海震荡。
视线重新聚焦时，首先撞进眼底的是雷震天放大的黑脸——那家伙正攥着断剑蹲在旁边，剑尖上还滴着血，“他娘的，老子以为你要交代在这儿了！”
“吵。”沈辰扯动嘴角，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撑起身子，这才注意到四周狼藉：方才与玄冥老祖对撞的能量漩涡早散了，地面焦黑如被犁过三遍，几株残草在风里打着旋儿，沾着血珠。
岳雪儿的裙角破了个洞，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正红着眼眶往他嘴里塞养元丹，“刚才你吐了半升血，晶核发烫的时候……”她声音突然哽住，指尖轻轻碰了碰他丹田位置，“这儿的光，像要烧穿皮肉。”
沈辰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衣襟——那里还残留着灵波共振符的焦痕。
他想起昏迷前晶核里那道沙哑的声音，暂时压下疑问。
神识扫过战场，发现己方战团正在收拢伤员，秦九霄带着几个筑基弟子在清理残敌，远处紫鸢的古琴斜倚在石头上，琴弦还在微微颤动。
“白骨尊者呢？”他突然抓住岳雪儿的手腕。
少女一怔，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西北方：“方才混战中他用空间术逃了，但紫鸢说……”她指向远处翻涌的暗红云层，“那边灵波残留很浓，像是故意留下的痕迹。”
“故意？”雷震天把断剑往地上一插，震得碎石飞溅，“那老匹夫怕不是想引咱们入套！”
沈辰没接话。
他闭目感知体内——晶核的热度虽退，表面那道陌生符文却像烙进了骨髓，每一缕灵力流转都带着奇异的韵律，像是某种未被完全解读的法则碎片。
识海深处传来细微的波动，他心头一跳，借口“整理灵力”走到稍远的岩石后，抬手按住太阳穴。
“你已触及法则之门……但门后，是深渊。”
沙哑的声音裹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涌进识海，沈辰猛睁双眼——岩石上的阴影里，浮着几缕淡金色的光丝，正是从遗迹带回的墨痕残魂。
残魂的轮廓比上次清晰些，能勉强看出是个穿青衫的老者，眉峰间有道刀疤，“熵增是天地本性，可你用催化连锁强行加速……”光丝突然扭曲，“那晶核不是你的，是被封印的法则容器。玄冥那老东西早看透了。”
沈辰的背瞬间绷直：“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我？”残魂发出短促的笑声，光丝骤然消散，“记住，简化熵变模型，用催化连锁阵。”最后几个字像钉子般钉进他脑海，“快走，白骨在山谷等你。”
“雪儿！”沈辰返身时，岳雪儿正踮脚帮雷震天包扎手臂上的刀伤。
少年修士的脸涨得通红，看见沈辰过来，立刻把岳雪儿的手拍开：“老子皮糙肉厚，用得着……”
“秦九霄！”沈辰没理他，直接扬声唤人。
正在清点战利品的青年修士闻声跑来，腰间的储物袋叮当作响——那是方才从敌方修士身上搜来的灵石。
他眼神亮得像淬过火的剑：“沈师兄！”
“白骨尊者往西北山谷逃了。”沈辰从储物戒里取出三枚青玉符，符面用朱砂画着螺旋状纹路，“这是改良的催化连锁符，你带一队人绕到山谷东侧，等我信号就把符埋进土里。”他又转向岳雪儿，“你那边的热力学爆弹还有多少？”
“六枚。”少女立刻从乾坤袋里摸出个檀木匣，“上次在秘境炼的，还剩三枚液态氢氧，三枚固态硝酸铵。”
“全带上。”沈辰的拇指摩挲着符面，目光扫过战场——紫鸢不知何时站在远处的高坡上，指尖轻轻拨过琴弦，琴音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探知术，正往西北方延伸。
她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笑了笑，指节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雷师兄。”沈辰转向还在摸脖子的雷震天，“你带五个人断后，若有追兵……”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黑陶瓶抛过去，“把这瓶浓硫酸倒在必经之路上，沾到衣服就烧穿，够他们喝一壶。”
“得嘞！”雷震天接住瓶子，咧开嘴笑，“老子就爱干这种缺德事儿！”
追击的队伍行进得很快。
沈辰走在最前面，晶核每跳动一次，他就能更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漂浮的粒子——氧气分子的振动频率，氮气的惰性，还有前方山谷里若隐若现的空间波动。
岳雪儿跟在他身侧，怀里的檀木匣抱得死紧，却浑不在意。
“到了。”紫鸢的声音突然从队伍最前方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掠到了谷口，素白的广袖被山风掀起，“结界的味道。”
沈辰眯眼望去——山谷入口处悬浮着十几块白骨，骨头上刻满暗红符文，正随着风发出呜咽。
他神识扫过，发现白骨下方的土地里埋着七块灵石，灵石间用血丝般的灵力连接，正是静止结界的核心。
“秦九霄！”他突然拔高声音。
东侧传来细微的响动，青年修士从岩石后跃出，手里的催化连锁符闪着微光。
他对着沈辰比了个“完成”的手势，将符纸拍进土里。
“放爆弹！”沈辰反手抽出岳雪儿怀里的檀木匣，三枚液态氢氧弹精准砸向白骨阵中心。
轰——
第一枚爆弹炸开时，山谷里腾起刺目的蓝光。
氢气与氧气在催化连锁符的作用下疯狂结合，生成的水蒸气裹着高温，瞬间融化了三块白骨。
第二枚爆弹紧跟着炸响，这次是固态硝酸铵，分解出的氮气与氧气在混乱的能量场里剧烈碰撞，将剩下的白骨震得粉碎。
“好手段！”雷震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断剑挑着个敌修的储物袋，“老子就说这小子……”
“小心！”岳雪儿突然拽住沈辰的胳膊往旁一扑。
一道白骨长矛擦着他耳畔飞过，钉进身后的岩石，发出金铁交鸣的声响。
白骨尊者从谷中阴影里走出，他的道袍破了半边，露出胸口狰狞的骨纹，左眼窝空荡荡的，右眼泛着幽绿的光：“小辈，你以为破了我的结界？”他抬手一挥，地上的白骨突然活过来，像无数条蛇般窜向众人。
沈辰滚地避开，顺手从储物戒里摸出一把细盐撒向空中——这是他改良的“盐晶暴雨”，在熵变场的催化下，盐粒迅速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凝成尖锐的冰晶，将扑来的白骨蛇砸得粉碎。
“你的静止结界需要灵石供能。”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但刚才秦九霄埋的催化连锁符，已经让山谷地下的灵石开始连锁氧化。”他指向白骨尊者脚下——地面正渗出细密的青烟，“现在，你的结界核心在烧，你的灵石在烧，连你体内的灵脉……”
“住口！”白骨尊者的右眼眶流出黑血，他双手结印，空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漆黑的旋涡，“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旋涡里涌出刺骨的寒意，沈辰的灵力运转突然迟滞。
他抬头望去，发现旋涡中心悬浮着块巴掌大的玉牌，玉牌上的符文正是静止结界的核心。
这老东西居然把核心藏在体内！
“雪儿！”他扯开嗓子喊，“液态氢氧弹！”
岳雪儿早有准备，她咬破指尖在爆弹上画了道血符，用力抛向漩涡。
爆弹在接触玉牌的瞬间炸开，高温氢气裹着氧气瞬间汽化了玉牌表面的符文。
白骨尊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旋涡剧烈震荡，最终“轰”地一声崩塌，震得山谷都晃了三晃。
“跑！”沈辰拽着岳雪儿就地一滚。
一道黑影从崩塌的旋涡里窜出，正是白骨尊者。
他的半边身子已经焦黑，却仍死死抓着块空间玉符。
沈辰正要追，却见空中突然裂开道缝隙，一只骨节嶙峋的手从中伸出，将白骨尊者拽了进去。
“沈辰。”
苍老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识海。
沈辰抬头，看见缝隙里露出张苍白的脸——是玄冥子！
那老东西的道袍上还沾着方才对撞时的法则火焰痕迹，眼神却平静得可怕，“你已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话音未落，空间缝隙闭合。
沈辰望着那处空气，只觉后颈发凉——方才玄冥子说话时，他的晶核又轻轻震了震，仿佛在回应什么。
“师兄？”岳雪儿的手搭在他肩上，“你没事吧？”
沈辰回神，发现秦九霄正带着弟子们清理战场，雷震天蹲在白骨堆里翻找宝贝，紫鸢抱着琴站在谷口，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摸了摸丹田，晶核的热度早已退去，但那道陌生符文却更清晰了，像是某种钥匙的形状。
“这条路……”他望着玄冥子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我必须走下去。”
远处的暗红云层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钟鸣，像是某种沉睡的存在，被方才的动静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