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刹那,沈辰闻到了铁锈混着臭氧的味道——和前世实验室里电解水时的气味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掌心被玄璃攥得发疼,那是对方灵体特有的凉,像浸在液态氮里的金属。
通道比想象中开阔,却没有光源。
无数半透明碎片悬浮在虚空里,每一片都流转着淡金色纹路,像被揉碎的星子。
沈辰松开玄璃的手,指尖轻轻碰向最近的残片。
碎片突然震颤起来,纹路如活物般游窜。
他瞳孔微缩——那些歪扭的符号正在重组,金属摩擦般的嗡鸣里,一行淡蓝字迹浮现在他识海:吉布斯自由能变小于0,过程自发。
“是热力学判据!”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遏制不住的颤抖。
前世在讲台上写过千百遍的公式,此刻竟刻在天道的残片里。
指尖继续向前,又有三片残片被他的灵力牵引着聚拢,这次浮现的是“焓变”与“熵变”的关系式,符号边缘还渗着暗红,像被强行截断的血线。
“旧神文明......”他喉咙发紧,回头看向玄璃,后者正仰头盯着漂浮的碎片,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他们不是在设禁令,是用化学原理解构天道。这些残片根本没写完,就像......就像我当年带学生做实验,刚写出反应式就被打断的实验记录。”
玄璃的短刃突然发出轻鸣,刃身映出她冷凝的眉眼:“有规则波动。”
沈辰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灵力正在不受控地往指尖涌。
他慌忙攥紧拳头,却见更多残片被吸引过来,在他面前排列成螺旋状,最中心的碎片突然炸裂成光点,露出一行更古老的符文——和他玉简里记载的“最初观测点”完全吻合。
“就是这里。”他摸出贴身的玉简,表面的方程式还带着体温。
玄璃的手按在他手腕上,灵体的凉透过衣袖渗进来:“需要多久?”
“不知道。”沈辰舔了舔干裂的唇,从储物戒里取出刻刀,在指尖划出一道血痕,“但必须现在。”
精血滴在玉简上的瞬间,整个通道开始震动。
沈辰能感觉到每一道方程式都在苏醒,像沉睡的蜂群被惊醒。
他咬着牙写下第一行:“灵力守恒定律——总能量等于系统内能与环境势能之和。”血珠顺着刻刀轨迹蔓延,在玉简上晕开暗金纹路。
“熵增修正项......”他的额头沁出冷汗,前世论文里那些晦涩的推导突然变得清晰,“当灵力流动不可逆时,引入催化变量x,将暴走能量转化为梯度差......”
“停手!”
虚空炸裂声比话音更早传来。
厄影的灰雾长袍先涌进通道,接着是那张黑洞般的脸,这次连眼瞳里都翻涌着暗红:“你不能写下它!一旦方程成立,所有高维观测都将失效!”
玄璃的短刃迎了上去,灵体却在触及灰雾的瞬间泛起裂纹。
沈辰的手顿在玉简上方,血丝顺着下巴滴在石台上:“玄璃!”
“写!”她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短刃上的符文开始剥落,“我撑得住......”
但沈辰看得见,她的右臂正在消散,像被风吹散的雾。
他喉间发腥,突然想起第一次用置换反应救下她时,她也是这样,用灵体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因果剥离!”厄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灰雾里伸出无数黑链,缠上玄璃的腰。
她的灵体开始出现黑洞,每一寸消散都在沈辰心口剜下一块肉。
“够了!”他抓起玉简冲向通道中央的晶柱,指尖的血在晶柱表面画出火漆印般的痕迹,“反应已启动——自持性规则模型,催化引燃!”
玉简插入晶柱的刹那,整个通道被血光填满。
沈辰看见自己写的方程式从玉简里飞出来,化作金色符链缠绕厄影的黑链。
那些他亲手推导的公式像活物般啃噬着因果律,厄影的黑链竟开始反向收缩,缠上他自己的手腕。
“不可能......”厄影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正在消散的手臂,“你用规则......杀死了规则?”
“我只是让一切回归平衡。”沈辰扶着晶柱站不稳,玄璃的灵体突然从灰雾里窜出来,扶住他的腰。
她的右肩还在渗着微光,但人已经完整了——刚才的消散,原来是替他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
通道尽头传来石屑坠落的轻响。
一道纯白之门缓缓升起,门后是比黑暗更彻底的虚无,却有某种韵律在跳动,像无数字符在等待被书写。
“我终于......能安息了。”赤炎子的残念从沈辰识海飘出,雾气里的眉眼带着释然,“当年我到了门前,却没敢踏进去......”
“下一步,便是重塑规则。”墨痕残魂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最后一缕残念没入白门,“记住,立法者从不需要遵守旧规则。”
玄璃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沈辰掌心的血痕:“织命者已经察觉,真正的风暴......才刚开始。”
沈辰望着白门,门后虚无里跳动的韵律突然和他识海里的方程式产生共鸣。
他想起第一次用化学方程式击败挑衅者时,那种掌控世界的狂喜;想起在研究院里,弟子们用他教的反应式绘制符箓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刚才,厄影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倒映着他亲手写就的规则。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牵起玄璃的手,掌心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烫,像刚被点燃的镁条,“谁才是,真正的变量。”
白门无声开启,门内的黑暗里,仿佛有亿万字符在等待被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