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璃手指在发抖。
她能清晰触到沈辰掌心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像握了团将熄的萤火,指缝间漏出细碎的光点,沾在她灵力护罩上便化作淡蓝色的星屑。
“别……”她喉间发紧,另一只手按上他心口——那里本该翻涌着熟悉的灵脉震颤,此刻却空得像被抽干的古井。
沈辰半透明的身躯后,记忆回廊的光茧仍在逆转,那些曾被厄影碾碎的残念正重新拼凑成完整的魂魄,可她的道侣,却要在这胜利的余波里消散。
“催化剂一旦启动,就不能中途停止。”沈辰抬头看她,眼尾的泪痣在灵体里泛着微光。
他抬手,用仅剩实体感的拇指抹掉她脸颊的泪,“你看那些光茧里的人,他们终于能带着完整的记忆轮回了。这比我留在你身边……更重要。”
“可你明明能停下!”玄璃攥紧他手腕,灵力如潮水般往他识海涌去,却在触及他神魂时被温柔推开。
她这才注意到,沈辰的灵体边缘正泛着细碎的银纹,像被某种法则之链慢慢拆解——那是晶格法则网络在同化他的神魂。
“墨痕说的对。”沈辰侧头看向虚空中那团半凝的雾气,“再撑下去,我会永远困在晶格里,变成另一个……观测者。”
墨痕残魂的人形晃了晃,眉眼间尽是晦涩:“你的神魂与催化源绑定太深,法则网络在吸收你的意识作为新的锚点。若强行终止,晶格海会崩溃,所有被修复的因果线都会再次断裂。”
赤炎子的残念不知何时飘到方碑旁,枯槁的手掌抚过新刻的碑文:“小友,这是命数……”
“不。”沈辰突然笑了,灵体上的银纹流动得更快,“我刚才在意识弥散时,看到了命运的样子。”他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却让在场所有存在同时屏息,“不是命数,是未配平的多相反应。前世实验室的爆炸、重生时的剧痛、第一次用置换反应击退欺辱我的外门弟子……每一步都是反应物。”
玄璃的呼吸顿住。
她看见沈辰的瞳孔里浮起无数光流,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在翻涌——前世的化学方程式、元素周期表、反应动力学公式,正与晶格法则的金色符文重叠,“灵力是能量,因果是键能,观测者是催化剂……而我,是那个没被算进方程式的变量。”
他的灵体突然剧烈震颤,玄璃差点没抓住他消散的手腕。
但下一刻,沈辰的眼睛亮了,像点燃了两簇蓝焰:“我知道怎么配平了!”
虚空中浮现出淡金色的光笔,随着他意识的牵引,在晶格深处刻下一行符号。
那是玄璃从未见过的文字,却让她本能地想起沈辰从前在丹房写满墙壁的算式——∑[命] + x ? [自由变量]↑ + ΔG(释放)。
“条件是打破观测闭环,引入外部能量源。”沈辰的声音里带着实验室里惯有的雀跃,“x是未知变量,是所有被观测者的不甘、挣扎、想要改变命运的渴望……原来我一直找的催化剂,从来都不是我自己。”
整片晶格虚空突然震颤。
方碑上的符文如活物般窜向四面八方,所有节点同时亮起蓝光,像亿万颗星辰在眨眼——那是被厄影碾碎的因果线,此刻正顺着新刻的方程式重新生长。
“你可知……改写命格,将引发所有世界的熵增失衡?”
苍老的声音从星环深处传来。
织命残响·零的身影浮现,半透明的躯体上还挂着断裂的法则锁链,“我是法则守门人零号,见证过三千世界因妄改命格而崩塌。你这方程式,会撕开所有世界的平衡。”
沈辰抬头看他,灵体已淡得能看见后方晶格海翻涌的蓝光:“你们用‘平衡’压制自由,用‘观测’囚禁变量。可真正的平衡,从来不是一潭死水。”他咬破舌尖,最后一滴精血裹着金芒飞出,融入方程式核心,“我不要永恒的秩序……我要可变的未来。”
血光炸裂的瞬间,命格方程升华为金色符链,穿透层层晶格,直刺星环之外。
玄璃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某个小世界里被天道判定为“废材”的少年突然抬头,某个秘境中被法则限制突破的散修指尖泛起微光,甚至她自己前世在实验室爆炸前的刹那,竟也有一道金芒闪过瞳孔。
“你……撕开了天道的裂缝。”她喃喃,眼泪又落下来,这次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墨痕残魂的雾气开始消散,临走前冲沈辰笑了笑:“真正的变量……该是这样。”赤炎子的残念紧随其后,化作光点融入符链:“小友,替我们看看那可变的未来。”
沈辰的灵体已经薄如蝉翼,却仍在笑。
他的声音混着符链的嗡鸣,飘向星环深处:“这一次……我不再是实验体。”
星环最核心处,一道不属于任何旧法则的光痕悄然亮起,像颗刚点燃的火种。
玄璃望着他消散的方向,掌心还残留着那滴精血的温度。
突然,她感知到星环边缘有股微弱的牵引力——那是某种祭坛的召唤,带着熟悉的、属于沈辰的气息。
“炉心未燃……”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心口,那里有枚新诞生的法则碎片在发烫,“但命火,还没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