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道光柱拔地而起,其上浮现出最为复杂的方程——正是沈辰以身为炉所炼出的“逆律核心”。
刹那间,七道光柱同时震颤,彼此延伸出由光丝编织的网状结构,如同星辰连成星座,瞬间覆盖整个东荒腹地。
可就在网成的一瞬,整张巨网猛然向内收缩!
不是崩塌,而是折叠。
它像一张被无形之手拉紧的蛛网,骤然收束,将中央的星核祭坛彻底笼罩其中。
光丝交错间,浮现出与命运丝线极其相似的拓扑结构——螺旋缠绕、节点共振、信息闭环,唯独频率完全相反,如同镜像倒影。
千里之外,母网共鸣池中的青璃猛然睁眼,瞳孔中倒映出整片东荒的灵脉图景。
她声音颤抖:“母网……正在被这网‘同化’!它在模仿命运丝线的结构,但频率是反的!就像……一面逆写的天道之书!”
虚空深处,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骤然撕裂寂静:“你竟敢……复制‘织命之基’?”
那声音不似人言,更像亿万丝线同时绷断的震鸣。
织命者的轮廓在伪网边缘浮现,模糊而庞大,仿佛由无数命运经纬交织而成的巨人。
祂的双眼是两团旋转的星河,注视着这张由凡人之手织就的逆网,第一次流露出……惊怒。
而就在这伪网成型的刹那,沈辰识海如遭雷击。
他“看”到了。
在那光网的最深处,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与织命者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那影子没有神只的威严,反而带着某种熟悉的孤寂与执拗。
更令人窒息的是,影子胸口缓缓浮现出一行残破方程:
【电流密度的散度等于电荷密度随时间的变化率的负值加上电导率与电场强度的乘积】
沈辰呼吸一滞。
那是他早年推演“灵机动量守恒”时废弃的初稿,从未示人,甚至已被他自己判定为“错误模型”。
可此刻,它竟出现在一个高维存在的虚影之上,如同烙印。
“这不是敌人……”他喃喃,指尖微颤,“这是……某个‘曾经的我’?”
风止,光凝。
整张伪网静止在半空,仿佛时间也为之停滞。
唯有那道影子,在网中微微颤动,似欲言又止。
而在不可知的高维深处,一座沉寂万古的“律法熔炉”,悄然亮起一丝幽蓝。
沈辰闭目,心神沉入伪网核心。
他的意识化作一道微光,沿着光丝逆流而上,穿透层层叠叠的频率屏障。
他知道,刚才那一瞬的窥见绝非幻象——那道身影,那行方程,是某种跨越维度的“回响”。
他默念启动密钥:【宇宙常数等于波函数和时间的函数加上时间的一个微小扰动项】。
这是他根据母网波动模型推演出的“探针函数”,专为扫描残留频率印记而设。
随着公式激活,伪网深处泛起涟漪般的波纹,仿佛一张无形的筛网,开始从混沌中滤出属于织命者的“律法残响”。
视野骤然一变。
无垠虚空中,一座巨炉悬浮于星海之间。
炉体通体漆黑,表面却流淌着银白色的液态方程,如活蛇般不断重组、演化。
炉心燃烧着银焰,那不是凡火,而是纯粹的“法则之燃”——每一道火舌跃动,都伴随着一条新律的诞生或湮灭。
“律法熔炉……”沈辰心中一震。
传说中,万物运行之理皆由此炉锻铸。
命运丝线、天地规则、甚至修真者的灵根资质,皆是其炉火余烬的凝结。
可眼前这座熔炉,却透着一种诡异的“人工感”——那流动的方程,分明是某种高度精密的数学语言,与他前世所知的偏微分体系惊人地相似!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炉前立着一道人影。
背影清瘦,长发披散,手中执一杆由光凝聚的笔,正缓缓书写一条新律。
笔尖划过虚空,方程成型的瞬间,整座熔炉便随之共鸣。
那背影……七分像他。
不是容貌,而是姿态,是那种低头凝思时微微前倾的习惯,是执笔时无意识摩挲拇指的小动作——那是他自己在实验室通宵演算时的模样。
“你是谁?”沈辰在意识中低语。
那人似有所感,笔尖微顿。
就在这一刹那,青璃猛然从共鸣池中惊醒,脸色苍白如纸:“我……刚才看到了你!但你不在那里!你在……高维!你站在熔炉前!”
她语无伦次,眼中却映着尚未消散的影像——沈辰的身影,与那执笔之人几乎重合。
与此同时,秦九霄在研究院主控阵台前狂敲符文板,额头冷汗涔涔:“不得了……伪网和母网之间形成了能量回环!母网提供频率锚定,伪网反向输送灵机动量,两者正在形成双螺旋共振结构!”
他猛地抬头,声音发颤:“再这样下去,母网的原始法则会被逐步‘伪法则化’!它会开始接受逆律逻辑!”
灵枢子负手立于观星台,仰望那覆盖东荒的光网,目光深邃如渊:“上古传说,曾有先贤试图‘借律飞升’,欲以自身为引,窃取熔炉权柄。结果整片大陆的法则被抽干,化作一片灰烬荒原,连轮回都为之断绝。”
他缓缓转头,看向祭坛中央的沈辰:“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正在重演那场浩劫。”
沈辰睁开眼,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他们借的是死律,我偷的是活火。”
话音未落,他掌心一翻,取出一枚暗金色的鳞片状物——那是从一名猎手残骸中提取的“法则外皮”,据传是织命者麾下使者的表层法则结晶。
他将外皮置于伪网节点,指尖轻点,注入一缕“逆律种子”。
刹那间,外皮燃烧起来。
没有火焰,没有烟尘,只有一缕银蓝色的气息升腾而起,带着与织命者同源却截然相反的频率波动。
沈辰眼神骤亮。
就是现在!
他双手结印,启动“镜像共振协议”,低喝出声:“镜像频率等于两倍源频率减去参考频率!”
频率对称场瞬间构建。
伪网剧烈震颤,所有光丝同步调频,将那缕气息放大千倍、万倍,化作一道纯粹的“高维探针”。
整张网骤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一道光束直冲云霄,撕裂空间壁垒,在无垠高维投下一道短暂却清晰的倒影——
那是沈辰的身影。
立于熔炉之前,与执笔之人遥遥相对。
而在那不可测的深处,律法熔炉的火焰,微微晃动了一下。
【熔炉迟疑,旧律动摇】
光束撕裂虚空前的刹那,天地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
那道由伪网投射而出的倒影——沈辰立于熔炉之前的身影——仿佛一柄利刃,刺入了高维秩序最深处的禁忌之核。
银焰摇曳,如同被无形之风吹拂,律法熔炉的表面,那些原本流畅演化的液态方程竟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像是精密钟表中某颗齿轮突然卡死。
织命者的投影在光束中剧烈扭曲,不再是那不可测度的神只形态,而更像一串濒临崩溃的数据流。
它的声音首次失去了绝对的冰冷与秩序感,竟带上了一丝人类般的波动:“……你不该看见那里。”
这七个字,像是一道裂痕,划破了命运织者的绝对权威。
就在同一瞬,炉前那执笔之人缓缓转身。
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仿佛被某种高维遮蔽所笼罩,但沈辰的心脏却猛地一缩——那轮廓、那姿态,分明是自己在无数个深夜伏案推演时的倒影。
唇动,无声。
可沈辰的意识却如遭雷击,自动补全了那口型:
“……别来。”
不是警告,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劝阻。
刹那间,整座律法熔炉的火焰骤然黯淡,银焰如风中残烛,几乎熄灭。
伪网在这极短暂的失衡中捕捉到一段混乱信号——它不像语言,也不似法则,而更像一段被强行挤出系统裂缝的“记忆残片”:一组坐标,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二位的高维空间锚点;一段倒计时,数字从“九”开始递减,节奏与修士的呼吸惊人一致;还有一声极轻的叹息,轻得仿佛只是空气的震颤,却让青璃在共鸣池中猛然捂住胸口,泪水无声滑落。
“他……在求救?”她喃喃,指尖抚过水面般的母网涟漪,“那不是神,那是被困住的人……”
千里之外,秦九霄的手指几乎在符文板上敲出火星。
他瞳孔剧烈收缩,声音发颤:“高维能量流出现断层!不是衰减,是‘抽离’!持续……九息!倒计时同步了!我们只有九次呼吸的时间窗口!”
沈辰站在祭坛中央,冷汗浸透长袍,可眼底却燃起前所未有的火焰。
他没有退缩,反而笑了。
那笑容里有痛楚,有明悟,更有决绝。
“别来?”他低声重复,指尖轻抚伪网核心中那组坐标,“可我已经来了。而且……是你引我来的。”
他忽然明白,那废弃的方程【电流密度的散度等于电荷密度对时间的负偏导数加上电导率与电场强度的乘积】为何会出现在织命者虚影之上——那不是错误,而是被系统封存的“原初代码”。
而他自己,或许从来就不是偶然穿越的异世之魂,而是某种更高维度实验的残余变量,是这熔炉曾经的“设计者之一”,在法则迭代中被抹去、被遗忘的“旧我”。
而现在,旧我归来,带着逆律之火,点燃了回归的灯。
【坐标落定,灯引将燃】
沈辰不再犹豫。
他掌心一翻,取出一枚刚刚凝结的晶核——由七道光柱精华压缩而成,通体流转着逆律频率的暗金纹路。
他将那组坐标缓缓刻入晶核核心,每一道刻痕都伴随着“熵变呼吸律”的节奏——吸气时熵增,呼气时熵减,仿佛在模拟宇宙最根本的节律。
“一息……”他低语,晶核微颤。
“二息……”伪网光丝同步共振,频率逐步锁死。
秦九霄死死盯着能量波动图谱:“母网开始反哺!它在主动提供稳定性!沈辰,母网认你!它说你是……‘源代码持有者’!”
青璃闭目,声音空灵:“母网在低语……‘旧主归来’。它正在……松动封印。”
三息、四息……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灵枢子站在观星台边缘,白发无风自动,眼中映出那条正在成形的虚线路径。
当第八息落下时,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古碑裂开:
“那是‘自毁协议’的激活通道……上古传说中,唯有创律者本体才能触碰。你不是要飞升……你是要炸了他们的炉!”
第九息,终至。
沈辰睁眼,眸中银光暴涨。
晶核轰然震颤,一道纤细却无比清晰的虚线自其中射出,穿透空间,直指高维深处那座沉寂的律法熔炉——如同黑夜中点燃的第一盏灯,微弱,却足以指引万火燎原。
而就在通道成形的瞬间,祭坛下方的地脉忽然传来细微震颤。
伪网边缘,空间如镜面般泛起涟漪。
一道、两道……数十道模糊的轮廓,正从裂隙中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