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阔察儿大府的朱漆门“吱呀”开了,总管巴图弓着腰在前头引路,腰间钥匙随着脚步叮当作响。
张妙倩一身湖蓝短打,手里攥着洁白的帕子,边走边用袖口擦着额头:“巴图总管放心,
咱云仙楼的厨子,刀工能把萝卜雕成百鸟朝凤,火候能让驼峰酥得入口即化,
保准让月大人的寿宴比那宫里的琼林宴还风光。”
张开心跟在后头,鹅黄色长衫格外扎眼,手里折扇“唰”地展开挡着脸,
冲身旁的李苏梅挤眉弄眼:“苏梅妹妹,你看这月府的梁柱,够不够我练一套‘扇打流星’?”
李苏梅穿着素色襦裙,手里捧着账本,闻言嗔怪地拍了他胳膊一下:“正经些,这儿是月阔察儿大府呢。”
月阔察儿从太师椅上起身,腰间玉带勒得滚圆的肚子更显突兀,他捻着山羊胡笑道:“张二侠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唐掌柜身上,“主桌要三十人的席面,必须是顶好的,金银当配料都成,只要够气派。”
张妙倩把帕子往腰里一塞,掰着手指头数:“冷盘要摆成孔雀开屏,十二道荤腥十二道素,热菜得有‘龙凤呈祥’压轴,用长白山的野山鸡配南海的大龙虾。
汤羹用二十年雪莲吊鲜,
甜点就让李苏梅做七色琉璃糕,每层都嵌上珍珠粉。”
李苏梅站在张妙倩身后,红着脸小声说:“我、我还会做琥珀桃仁,裹上蜂蜜能拉出金丝来。”
月阔察儿眼睛一亮:“好!就加这道!”
他转向巴图,“你跟唐掌柜仔细对接,需要什么人手物料,尽管从府里调。”
巴图忙不迭应着,张开心突然折扇轻点桌面:“月大人,主桌宾客都是贵人,不如加道‘云仙玉露’?
用晨露炖燕窝,我再用云仙六针点过樱桃调味,既滋补又雅致,保管诸位吃了延年益寿。”
“哦?张公子还有这本事?”月阔察儿来了兴致,“那可得加上,我倒要瞧瞧这针扎过的樱桃有何不同。”
李苏梅在一旁抿嘴笑:“开心这手医术,倒成了做菜的绝技了。”
张开心折扇一收,作势拱手:“苏梅妹妹谬赞,我这是‘医厨同源’,就像二姐的菜刀既能切菜也能防身,一个道理。”
张妙倩闻言扬了扬手里的手帕:“少贫嘴,等会儿回去就把你那套银针消毒,别玷污了我的食材。”
这场商议足足耗了一个时辰,直到日头爬过窗棂正中央,张妙倩才带着众人告辞。
临走时,张开心偷偷把颗蜜饯塞进小七嘴里,小狼崽“嗷呜”一声叼着糖,尾巴摇得可欢快。
回到云仙大酒楼,张妙倩把账本“啪”地拍在柜台上,震得算盘珠子乱响:“唐掌柜,你带彩虹糖去备料,
山珍海味要最新鲜的,活鱼活虾得养在天井的大水缸里,香料必须是西域来的上等货,少一粒胡椒都不行。”
唐掌柜点头如捣蒜:“老板放心,我这就去账房支银子。”
彩虹糖点头应着,偷眼瞧张开心,见他正给李苏梅比划新学的扇法,脸颊腾地红了,转身拽着唐掌柜就往后院跑。
李苏梅笑道:“开心哥,彩虹糖姐姐脸都红透啦,你是不是又捉弄人家了?”
“哪能呢,”张开心折扇敲着掌心,“此时此刻,我心里只有苏梅妹妹!”
“去你的!”李苏梅把围裙一系,“你就是欺负我清纯。”
张妙倩在一旁系上围裙:“别贫了,张开心跟我来后厨,把那道‘云仙玉露’的方子敲定。
樱桃得选顶红的,晨露要寅时去采,少了哪样都不成。”
“得令!”张开心冲李苏梅挤挤眼,跟着张妙倩往后厨走,路过水缸时被小七抱住裤腿,
他弯腰挠了挠小狼崽的下巴:“乖,等哥忙完给你炖肉骨头,炖得酥酥烂烂的。”
小七“呜嗷”两声,叼着他的裤脚往厨房拽,惹得众人一阵笑。
彩虹糖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坐上马车,两个伙计赶着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咯噔”作响。
刚拐进城西那条卖香料的窄胡同,突然“咚”的一声巨响,车轮像是撞上了石头,
马车猛地一颠,把彩虹糖手里的账本都震掉了。
“怎么了?”她掀开车帘探头,还没看清状况,就见三个蒙面人从墙后窜出来,手里短刀闪着寒光。
“别动!”一个粗嗓子吼着,蒙面人动作飞快,“噌”地跳上马车,布条“唰”地蒙住彩虹糖的眼睛,绳子瞬间缠上她的手脚。
两个伙计抄起车杆反抗,却被蒙面人三拳两脚打翻在地,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彩虹糖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吭声。
她感觉自己被人扛在肩上,脚步踉跄地往前走,耳边传来麻袋摩擦的窸窣声,鼻尖钻进一股霉味,像是被扔进了废弃的仓库。
不知过了多久,蒙眼的布条被扯掉,昏暗中她看见两个伙计倒在旁边,墙角堆着些破木箱。
一个蒙面人踢了踢她的脚:“老实点,别乱动,不然有你苦头吃!”
夕阳把酒楼的窗棂染成金红色,唐掌柜急得在大堂转圈,见文君、文婵和青禾从宫乐坊回来,忙迎上去:“文君姑娘,你们回来了!
彩虹糖中午去城西买香料,到现在没回来,派去的人也没找着!把我急坏了!”
文君抱着琵琶的手指猛地收紧,琴弦“铮”地响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文婵大叫:“定是出事了!姓张的呢?让他赶紧带人去找!”
话音刚落,张开心和张妙倩从后厨出来,张开心手里还拿着个刚雕好的萝卜花:“嚷嚷什么?谁找我?”
“彩虹糖不见了!”唐掌柜声音发颤,“都怪我,不该让她带那么多银子……”
张妙倩脸色一沉,铁铲“当啷”拍在灶台上:“定是出了岔子。
张开心,我和你带青禾去城西,顺着香料市场挨家问。”
“好!”张开心把萝卜花一扔,折扇往腰里一别就要往外冲,“我带上药箱,万一……”
“站住。”文君突然开口,清淡的声音带着冷冰,“寿宴后天就要开席,月府那边绝不能出乱子。
张开心是主厨,不能离开。”
张开心猛地转身,折扇“唰”地展开又合上:“女神姐姐,彩虹糖现在吉凶未卜,我怎能坐得住?”
“月府的寿宴关系重大,”文君抬眼看向他,目光没有丝毫动摇,“若是办砸了,咱们云仙楼上下都担待不起。
找人的事让青禾去做,你必须留下备宴。”
“你怎么能这么说?”张开心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折扇被捏得咯咯响,
“彩虹糖是咱们的人,她出事了,我岂能袖手旁观?”
文婵立刻将鞭子往地上一抽,“啪”地溅起尘土:“我家小姐说得对!寿宴要紧!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掌勺?”
“文婵你——”张开心气得脸颊发红,转身看向张妙倩,“二姐,你说句公道话!”
张妙倩眉头紧锁,手指在桌沿上敲得笃笃响,
二姐的手指一停,大堂里霎时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