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江城大学，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梧桐道上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教学楼窗户大多漆黑，只有零星几个实验室还亮着灯。秋虫在草丛中低鸣，一切看起来宁静如常。
但在这宁静的表象下，三道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建筑阴影之间。
林风提着昏迷的影魔，秦无殇和张清月一左一右护卫两侧。三人皆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脚不沾地，如三道轻烟掠过校园。
“不能出校门。”林风一边疾驰一边低声道，“校门外是开阔地带，一旦被追上无处可躲。就在校园里和他们周旋！”
秦无殇点头：“校园建筑密集，地形复杂，确实适合游斗。但对方是金丹后期，神识覆盖范围至少三里，我们很难完全隐藏。”
张清月喘息稍定，刚才的血祭消耗让她脸色依旧苍白：“去实验区！那里夜间还有学生在做实验，人多气息杂，可以干扰对方的神识锁定。而且我对那里的地形最熟悉。”
“好，你指路！”林风当机立断。
三人转向东北方的实验楼区。那里是江城大学新建的科研园区，十几栋现代化实验楼林立，地下还有复杂的管道系统和设备间。
就在他们转向的同时，后方夜空中，两道黑袍身影已然追至图书馆上空。
持骷髅拐杖的老者悬浮半空，闭目感应，几息后睁眼，幽绿的鬼火在眼中跳动：“他们往实验区去了。有意思，想借助人群掩护。”
腰缠白骨鞭的老者阴恻恻一笑：“蝼蚁再多，也只是蝼蚁。血骨，分头包抄？”
“不必。”被称作血骨的老者——也就是持杖的那位——缓缓摇头，“他们带着影魔那个累赘，跑不快。你我联手，一炷香内必能擒杀。”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注意分寸。江城大学是世俗界重点学府，若闹出大规模伤亡，执法堂那些老顽固不会善罢甘休。教主有令，现阶段不宜与正道全面开战。”
“明白。”白骨鞭老者——代号“骨鞭”——舔了舔嘴唇，“那就陪他们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好了。”
两人身形降落，不再御空飞行，而是贴地疾行。金丹后期修士的速度何等恐怖，即使不御空，一步也能跨出数十米，在夜色中如同两道鬼影。
......
实验楼区，三号生命科学实验楼。
林风三人从后门闪入，沿着消防通道向地下室疾行。这里的地下一层是大型仪器共享平台，夜间仍有技术人员值班。
“这边！”张清月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铁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这是设备管道的检修通道，连接所有实验楼的地下部分。我在调查养魂阵时走过几次。”
三人鱼贯而入，林风顺手关上铁门，并在门后贴了一张隐匿符——这是他从玄黄子传承中学到的基础符箓之一，能短暂遮蔽气息和声音。
通道内昏暗潮湿，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管道纵横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混合的怪异气味。
“暂时安全了。”秦无殇将影魔扔在地上，这家伙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但他撑不了多久。如果不及时救治，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死。”
林风蹲下身检查影魔的伤势。右肩断口处还在渗着黑血，伤口周围的血肉呈现诡异的灰白色，这是玄黄之气与魔功对冲造成的侵蚀。更严重的是体内经脉多处断裂，丹田也有破损迹象。
“不能让他死。”林风沉声道，“他知道鬼面人的核心机密，包括魔界通道的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而且他是江南分舵舵主，一定掌握着鬼面人在世俗界的潜伏网络。”
张清月皱眉：“但他伤势太重，我的雷法主杀伐不主治疗。秦前辈你呢？”
秦无殇摇头：“无情剑道只有杀人之术，没有救人之法。”
林风思索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玉瓶。瓶中是他在玄黄别府炼制的“回春丹”，虽然只是二品丹药，但对内外伤都有不错疗效。
他倒出三颗丹药，捏开影魔的嘴塞进去，运功助其化开药力。丹药入腹，影魔灰败的脸色稍微好转，气息也平稳了一些，但距离苏醒还差得远。
“只能暂时吊住性命。”林风收起玉瓶，“当务之急是摆脱追兵，找个安全的地方审问。”
话音刚落，通道上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水泥碎裂的声音。
三人脸色齐变。
“他们找到我们了！”张清月低呼。
“不，不是找到。”秦无殇侧耳倾听，“他们在试探...用暴力手段排查可能藏身的地点。”
确实，通道上方又连续传来几声闷响，整个维修通道都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显然，两位金丹长老正在用神识配合暴力手段，地毯式搜查这片区域。
“走，不能停留！”林风再次提起影魔，“清月道友，这通道最远通到哪里？”
张清月迅速回忆：“往前八百米是污水处理站，那里连接着校园的主排水管道。管道直径两米，可以直通校外的清水河。”
“就去那里！”林风当机立断，“从水下走，能最大程度屏蔽气息。”
三人再次启程，在狭窄的通道中快速穿行。八百米对于修真者来说不算远，但带着重伤员，还要时刻警惕追兵，这段路走得异常艰难。
途中经过几个岔路口，张清月凭着记忆选择方向。有时能听到上方传来学生的说话声、仪器的嗡鸣声，那些毫不知情的师生，与地下通道中的生死追逃只隔着一层水泥板。
五百米...六百米...七百米...
就在距离污水处理站只剩百米时，异变突生！
前方的通道突然塌陷，大块的水泥和钢筋砸落，堵死了去路！而在塌陷处上方，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
“找到老鼠了。”
血骨老者手持骷髅拐杖，从破口处缓缓降落。他周身缠绕着血色雾气，那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挣扎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血煞魔功！”秦无殇瞳孔一缩，“你是三十年前屠杀青阳镇三千百姓的血骨老魔！”
“哦？居然有人记得老夫。”血骨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不错，正是老夫。既然知道老夫名号，就该明白反抗是徒劳的。交出影魔和聚魂晶碎片，老夫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林风将影魔交给张清月，自己上前一步，与秦无殇并肩而立：“血骨老魔，三十年前你被执法堂通缉，重伤逃入蛮荒，没想到竟然投靠了鬼面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血骨不以为意，“执法堂？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伪君子。待我教主打通魔界通道，整个修真界都要臣服在魔尊脚下！”
他说话间，手中的骷髅拐杖轻轻一顿。杖头的骷髅眼眶中燃起血色火焰，整个通道的温度骤降，墙壁上凝结出薄薄的血色冰霜。
这是血煞魔功的领域——血煞寒域！领域之内，敌人的气血会逐渐冻结，行动迟缓，最终化作冰雕。
林风只觉周身血液流动变慢，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他立刻运转《鸿蒙道经》，鸿蒙灵力在体内奔涌，驱逐寒意。
“咦？”血骨注意到林风的异常，“小子，你的功法...有点意思。”
他不再废话，骷髅拐杖一挥，三道血色冰锥凭空凝结，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射向林风三人！
“破！”秦无殇剑出如龙，乌黑长剑划过三道精准的弧线，将冰锥一一斩碎。但剑身接触冰锥的瞬间，一股阴寒死寂的气息顺着剑身传来，让他握剑的手都结了一层白霜。
“无情剑道，不过如此。”血骨冷笑，拐杖再挥，这次是数十道冰锥，如暴雨般倾泻！
林风双手结印，口中念诵法诀：“鸿蒙初判，阴阳化生。寒冰邪气，返本归元——鸿蒙化冰诀！”
这是《鸿蒙道经》中记载的专门克制寒冰类神通的法术。林风双掌推出，淡金色的鸿蒙灵力化作一个旋转的太极图，挡在三人身前。
冰锥射入太极图，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消融、分解，最终化作最基础的水灵气，被太极图吸收。
“什么？！”血骨脸色终于变了，“这是什么功法？竟能化解我的血煞寒冰！”
他活了两百多年，见识过无数正道功法，但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法门。那淡金色的灵力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仿佛来自天地初开之时。
“此子不能留！”血骨眼中杀机暴涨。他原本只打算速战速决，但现在改变了主意——林风的功法太诡异，必须生擒回去研究！
“血海滔天！”
血骨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骷髅拐杖上。拐杖剧烈震动，杖头的骷髅张开嘴，喷出滔天血浪！那不是真的血液，而是高度凝聚的血煞之气，所过之处，连水泥墙壁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血浪瞬间填满整个通道，向林风三人席卷而来！
“退！”林风大喝，三人急速后撤。但血浪速度更快，眼看就要将他们吞没。
就在这时，张清月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枚紫金色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天师”二字，背面是复杂的雷纹图案。
“天师令在此，诸邪退散！”
她将全部灵力注入令牌，令牌爆发出耀眼的紫金色雷光。雷光化作一个巨大的雷电旋涡，与血浪对撞！
“轰——！！”
通道内发生剧烈爆炸，冲击波将两侧墙壁全部震塌。林风三人被气浪掀飞，撞穿数道隔墙，摔进一个宽敞的地下空间。
这里似乎是某个实验室的地下设备间，摆放着大型离心机、培养箱等设备。好在现在是深夜，设备间里没有人。
“咳咳...”张清月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天师令光芒黯淡，表面出现数道裂纹。强行催动天师令对抗金丹后期的血骨，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
林风和秦无殇也受了内伤，但比张清月好一些。影魔被他们护在中间，倒是没再添新伤。
通道的另一端，烟尘中传来血骨的怒喝：“天师令？！你是当代天师嫡传？！好好好，今日真是钓到大鱼了！”
脚步声逼近，血骨从破口处走出，虽然衣衫破损，但气息依旧强盛。刚才的对拼，他显然占了上风。
“天师嫡传，无情剑修，还有你这个身怀古怪功法的小子。”血骨目光扫过三人，“三个都是重要人物。老夫改变主意了，要把你们都生擒回去，献给教主！”
他举起骷髅拐杖，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设备间的另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教授走了进来。教授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似乎是在做夜间巡查。
“谁在那里？实验室重地，闲人免入...”教授的话说到一半，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血骨、林风、张清月、秦无殇、满身是血的影魔、破碎的墙壁、满地的设备碎片...
教授推了推眼镜，下意识地说：“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国家重点实验室，损坏设备要赔偿的...”
这突兀的插曲，让紧张的对峙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血骨皱了皱眉。他不想在世俗界普通人面前暴露修真者身份，这是修真界的铁律——遮天法则。但眼前这三人必须擒拿，不能放走。
林风脑中念头急转。这教授的出现是个变数，也许能利用...
“教授快跑！他们是恐怖分子！”林风突然大喊，同时一掌拍向旁边的消防报警器。
“呜呜呜——！！”
刺耳的消防警报响彻整个实验楼区！
血骨脸色大变。消防警报一响，整栋楼的人都会疏散，到时候人来人往，他再想动手就难了！
“小辈找死！”血骨怒极，骷髅拐杖一挥，一道血色气劲射向林风。
但林风早有准备，鸿蒙灵力护体，硬接这一击，借力向后飞退，撞开设备间的另一扇门。
“分头走！污水处理站汇合！”林风的声音传来，他已经冲出门外。
秦无殇和张清月会意，两人分别从不同方向突围。张清月还故意将昏迷的影魔往血骨方向一扔——她知道血骨不会让影魔死。
果然，血骨不得不先接住影魔，这一耽搁，秦无殇和张清月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混账！”血骨气得七窍生烟。他提着影魔，神识全力展开，锁定林风逃走的方向追去。
至于那个教授，早就被刚才的一幕吓傻，瘫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等他反应过来，设备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破损的墙壁和响个不停的消防警报，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
实验楼外，消防警报声中，学生们开始有序疏散。值班的保安在维持秩序，谁也没注意到，几道超乎常人理解的身影正在建筑阴影间追逐。
林风将速度提升到极致，鸿蒙灵力在经脉中奔腾。他能感觉到后方那股强大的气息在迅速接近——血骨老魔追上来了！
两人一追一逃，穿过实验楼区，来到一片小树林。这里是校园的绿化带，夜间少有人来。
就在林风即将被追上时，前方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血骨，你越活越回去了，追个金丹初期的小辈都这么费劲。”
骨鞭老者从树后转出，正好拦住林风的去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林风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胸口的玄黄玉佩微微发烫，玄黄子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小子，两个金丹后期，你打不过。但老夫可以暂时借你力量，开启玉佩第一层封印的防御神通——玄黄护体神光。此光可挡元婴以下任何攻击三息时间，但之后玉佩会陷入沉睡，至少三个月无法使用。用不用，你自己决定。”
三息...三秒。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用！”
几乎同时，血骨和骨鞭同时出手！
血色冰锥与白骨鞭影，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林风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玄黄玉佩。玉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玄黄色的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椭圆形的护罩。
“铛！铛！铛！”
冰锥和鞭影击在护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却无法撼动分毫！
“这是...玄黄之气？！”血骨和骨鞭同时惊呼，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如此纯粹的玄黄之气，至少是上品灵宝！”
三息时间，转瞬即逝。
护罩光芒黯淡的瞬间，林风动了。他没有攻击，也没有逃跑，而是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
他双手结出一个复杂到极致的手印，口中念诵着古老晦涩的咒文。那是玄黄子刚刚通过神念传授给他的，玄黄玉佩第一层封印的攻击神通——
“玄黄...开天印！”
林风将所有灵力，连同玄黄玉佩借来的力量，全部灌注进这一印中。一印推出，前方空间仿佛被撕开，一道玄黄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射骨鞭老者！
骨鞭脸色大变，他能感觉到这一击中蕴含的恐怖威力！那已经不是金丹期该有的力量，而是触摸到了元婴的门槛！
“白骨护身障！”他狂吼一声，腰间的白骨鞭自动解开，在身前盘绕成一面骨盾。
光柱与骨盾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骨盾上出现无数裂纹，随后轰然炸开！骨鞭老者喷血倒飞，胸前出现一个焦黑的掌印，深可见骨！
但他终究是金丹后期，拼着本命法宝损毁，硬接下了这一击。
林风一击得手，毫不犹豫转身就逃！此刻他体内灵力几乎耗尽，玄黄玉佩也陷入沉睡，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血骨想要追击，但骨鞭重伤，他不得不先查看同伴伤势。这一耽搁，林风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追...追...”骨鞭艰难地说道，“此子...不能留...”
血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万万没想到，一个金丹初期的小辈，竟然能在他们两位金丹后期的围堵下逃脱，还重伤了骨鞭！
“先疗伤。”血骨咬牙道，“他逃不远。等骨鞭你稳住伤势，我们再联手搜捕。这江城大学，他们插翅难飞！”
夜风吹过小树林，带起落叶沙沙作响。
距离影魔计划的实验室事故启动时间，还有不到四个时辰。
而林风，正拖着疲惫的身体，向污水处理站的方向艰难前行。
他知道，这场追逃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