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进院子,我睁开眼,手指动了了一下。
皮肤底下那条金线还在游走,缓慢而稳定。昨夜调息的结果比预想好得多,体内的伐天本源已经回升到接近满盈的状态。伪混元体的纹路几乎覆盖全身经脉,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真正圆满。
我坐起身,衣服已经换好。阿福把踏云靴放在床边,没敢出声叫醒我。他知道今天是家族大会的日子,也知道这一场会开完,姬家的天可能就要变了。
我站起身,走出房门。
他立刻跟上来,低着头小步快走,“主人,五长老那边派人来催了三次,说大长老一系已经开始串联,您再不去,他们就要先发制人。”
我没说话,只是往前走。
叶清绾已经在路上等我。她站在演武场入口的石柱旁,披着玄色大氅,手里握着青玉药杵。看见我走近,她抬眼看了一眼,什么也没问,转身并行。
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比昨日稳了许多。肩上的伤应该处理过了,走路没有迟滞。但她指尖微微泛红,像是随时准备催动血凰火。
我们一路走到祖殿广场。
高台设在正中,长老席分列两侧,子弟们按支系站定。空气里有股压抑的味道,不是血腥,也不是杀气,而是权力即将易手前的那种沉闷。
我踏上高台时,不少人目光扫了过来。
有怀疑的,有轻蔑的,也有藏着恨意的。三年前道骨碎裂的事早已传遍全族,谁都知道姬家长房嫡孙成了个废人。后来虽有反击血屠子的事迹,但大多数人仍不信我能翻盘。
五长老坐在主位,见我登台,轻轻点头。
我打开手中玉匣,取出账册、留影石和血傀残骸,一一摆上案桌。
“矿脉三年虚报灵晶九千斤。”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广场上传得很远,“这些资源全部流入血魔宗,用于炼制血傀与毒丹。每月三百斤定点输送,由二长老亲信押送,交接地点在北岭黑雾谷。”
台下开始有人骚动。
我继续说:“旁支死士共十七人,持有血魔令,曾在三个月内刺杀三位忠于家主的管事。二长老密室中的傀儡炉至今未毁,里面还有未完成的人傀三具,面目清晰可辨。”
我把留影石激活。
画面浮现,是一间地下密室,火光摇曳。一个身穿紫袍的身影正在往炉中投入尸体,嘴里念着咒文。那人侧脸分明就是二长老。
全场哗然。
几位长老脸色变了。五长老猛地站起,盯着留影石看了许久,才缓缓坐下。
“证据确凿。”他说,“二长老,你可认罪?”
右侧第三位长老浑身一震,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抓住椅子扶手,指节泛白,额头冒出冷汗。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不只是贪腐,不只是勾结外敌。真正让他崩溃的是——他以为隐秘无比的行动,竟被完整拍下。
我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不是阴天那种渐变的灰,是瞬间黑沉,仿佛有人把太阳盖住了。风停了,鸟鸣断了,连远处巡逻弟子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抬头。
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速度快得不像自然形成。它们在穹顶中央汇聚,撕开一道巨大的金色漩涡。漩涡深处雷光翻滚,隐约传来龙吟般的轰鸣。
五长老猛然抬头,瞳孔收缩。
“这……这是混元异象!”
他声音发抖,几乎是喊出来的。
“唯有混元体觉醒,才能引动天地共鸣!这种异象千年未现,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台下一片死寂。
我站在高台上,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体内变化。
伐天本源轰然沸腾,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伪混元体的金纹不受控制地往外冲,顺着经脉爬上手臂、后背、脖颈。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咆哮,在求战,在渴望彻底释放。
但我不能让它出来。
我咬牙,强行压制。可越是压制,反噬越强。胸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喉头一甜,我吞了口血下去。
就在这时,第一道雷柱落下。
粗如巨蟒,通体金黄,直劈我头顶。
我没有躲。
那一瞬间,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无形屏障在我头顶展开,雷柱在距离头顶三寸处戛然而止,然后像水汽一样被吸了进去。我能感觉到每一丝劫气都被分解、转化,重新注入伐天本源。体内的空虚感迅速填补,金纹的躁动也慢慢平复。
雷柱消失得无声无息。
就像它从未出现过。
但所有人都看见了。
数千双眼睛盯着我,没人说话。有的人在发抖,有的人在后退,有的长老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写满恐惧。
五长老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抹掉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
“继续。”我说。
声音很平静。
台下依旧没人敢动。
我翻开下一页账册,“除了二长老,还有三人参与此事。名单在此,证据在匣。若无人自首,明日我会亲自上门取证。”
还是没人应声。
我抬起头,目光扫过长老席。
大长老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整个人陷在椅子里。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额头上全是冷汗。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是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你……”他终于开口,声音极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不是废了吗?三年前道骨碎裂,经脉尽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拥有混元体?不……这不是混元体……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没看他。
我只是合上账册,把玉匣收好。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说,“明日我将带刑堂执法队逐一家查。若有阻拦者,视同叛族。”
说完,我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我回头。
大长老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他双手撑着地面,身体不断颤抖,嘴里还在重复那句话:“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我没有理会。
走下高台时,叶清绾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我走近,目光落在我手臂上。那里有一道金纹还没完全褪去,藏在衣袖边缘,若隐若现。
她没问发生了什么。
只是低声说:“你的气息不对。”
我停下脚步。
“哪里不对?”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抬起手,指尖划过我袖口露出的那一截手腕。
皮肤下的金线立刻跳动了一下。
她眼神变了。
“这纹路……”她顿了顿,“和血凰体不一样,但它在吸收什么。刚才那道雷,不是天罚,是馈赠。你把它吃了。”
我看着她。
她竟然看出来了。
不是全部,但也足够接近真相。
我还没开口,她已经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她说,“我也说不清。但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东西,比我见过的任何血脉都要古老。”
风吹起她的大氅,发尾扫过肩头。
她没再说话,只是站在我身侧,不远不近,刚好能护住我的侧翼。
我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是试探,不是防备,是站队。
我迈步往前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没人敢靠近我三步之内。
经过五长老身边时,他伸手拦了一下。
“无尘。”他声音低沉,“这事……太大了。混元异象不是小事,北荒各大势力都会感知到。你若无法解释,恐怕会有强者亲至。”
“那就让他们来。”我说。
他愣住。
我继续往前走。
叶清绾跟在我身后。
穿过广场,走过长廊,回到主宅院门前时,阿福迎上来,手里抱着酒葫芦,脸上还带着焦痕。
“主人,您没事吧?刚才那雷……”
我摆手。
他立刻闭嘴。
我走进院子,关上门。
屋里很安静。
我坐到床边,解开外衣。皮肤上的金纹还在游动,比之前更活跃。系统仍在运转,吸收残留的劫气,加固根基。
我知道不能再拖了。
今晚必须闭关。
否则下次异象再来,我不一定能压得住。
我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符牌,是青冥给的,说是能在关键时刻隔绝天地感应。我一直没用,因为用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扛不住。
但现在不行了。
我捏碎符牌。
一层淡青色光幕笼罩房间,隔绝内外。
我盘腿坐下,开始引导本源回流。
就在心神沉入体内的瞬间,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我睁眼。
叶清绾站在院中,手里握着药杵,大氅被风吹得扬起一角。
她没进来。
只是隔着窗,看着我。
然后她说:“你要藏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