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顶层，血色漩涡在天空疯狂旋转，源自远古蛮荒的沉重威压如同实质，压得克莱恩几乎喘不过气。那枚暗红色晶体光芒愈盛，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将磅礴的死亡气息和一丝令人战栗的神性力量泵送至整个法阵，维系着那扇正在缓缓洞开的、通往未知恐怖的门扉。
穿着陈旧神父袍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殉道者般的虔诚与平静，他手中的古老书籍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与晶体的嗡鸣、漩涡的呼啸交织成一首亵渎的圣歌。
“阻止他！”克莱恩低吼一声，强烈的灵性直觉告诉他，绝不能让那扇门后的东西完全降临！他几乎是本能地甩出了身上剩余的所有沉眠符咒和圣夜粉，目标直指那悬浮的晶体和主持仪式的神父。
柔和的光芒与净化的粉末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在距离晶体和神父尚有数尺的地方便纷纷失效、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仪式形成的力场，远超他序列8的能力范畴。
“没用的，迷途的羔羊。”神父甚至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仪式已然连通，神国的投影正在覆盖此地。凡俗的力量，如何能撼动神之伟迹？”
就在这时，李默动了。
他没有试图攻击晶体或神父，而是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环境阴影的流影，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绕向了法阵的侧翼！他的目标，是铭刻在地面上的那个冰冷符号！
“愚蠢！”神父首次动了怒意，那符号是仪式的锚点之一，与他的精神紧密相连。他空着的左手猛地向前一抓，五根手指指尖迸发出惨白的光芒，空气中瞬间凝聚出数只半透明的、发出凄厉哀嚎的怨灵，扑向李默，试图阻挡他的脚步。
然而，李默的速度更快！在怨灵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符号的边缘——暗影穿梭！
他蹲下身，右手并指如刀，指尖缭绕着深邃至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影！这暗影并非纯粹的黑暗，其核心处隐约流动着一丝微不可察、却让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混沌色泽。
“蚀！”
李默低喝一声，指尖带着蚀影者的湮灭特性，狠狠点向那个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符号！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刺耳的腐蚀声骤然响起。那冰冷的符号光芒剧烈闪烁，与李默指尖的暗影能量疯狂对抗！符号蕴含的死亡规则力量试图侵蚀、瓦解李默的力量，但那缕隐含的混沌本质，却以一种更高的位格，强行中和、抹除着符号的结构！
神父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与符号之间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他手中的古老书籍剧烈震颤，几乎脱手而出！
天空中的血色漩涡旋转速度微微一滞，那扇正在洞开的“门”后传来的恐怖气息也出现了一丝紊乱！
“你……你做了什么？！”神父惊怒交加，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平静。他无法理解，一个区区序列8的小丑，怎么可能撼动蕴含神性力量的仪式锚点？
“做了点小手脚。”李默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尽管他感觉到体内伪装的灵性在飞速消耗，指尖传来的反噬力也让他的手臂微微发麻，但他眼中的兴奋光芒却越发炽盛。“看来，你们家的‘神’，好像也没那么靠谱嘛，都要被我哄睡着了。”
克莱恩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虽不明白李默是如何做到的，但战斗的本能让他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不再试图攻击被保护的晶体和神父，而是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材料——来自蕾拉修女之前分发、用于稳定灵性环境的宁静精油和几根象征隔绝还有最重要的封印的仪式蜡烛！
他以最快的速度，围绕着剧烈对抗中的李默和那个符号，布下了一个简易的灵性隔绝仪式！他无法直接破坏仪式，但可以尝试削弱此地与外部灵界的联系，干扰能量的稳定传输！
淡蓝色的宁静烟雾升起，与蜡烛散发的微光结合，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这屏障在宏大的仪式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却如同投入激流中的一颗石子，恰到好处地扰乱了部分能量流向，进一步加剧了法阵的不稳定！
“你们……该死！”神父彻底暴怒，他放弃了继续吟诵，转而将全部精神投入到对李默的攻击中。他手中的古老书籍哗啦啦翻动，更多的怨灵嘶吼着飞出，其中甚至夹杂着几道凝练的、带着死亡诅咒的暗影箭！
克莱恩立刻挡在李默侧前方，不断投掷出圣夜粉和仅存的几枚猎魔子弹，艰难地抵挡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攻击。他序列8的能力在此刻显得如此捉襟见肘，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险象环生，手臂和肩膀瞬间被几道阴冷的诅咒擦过，传来刺骨的冰寒与虚弱感。
李默眉头紧皱，他能感觉到克莱恩的压力，也知道自己的蚀影者能力快到极限了。单靠模拟出的序列8力量，想要完全破坏这个仪式，确实力有未逮。
“看来，还是得加点风灵月影宗门的小料了……”他心中暗忖，眼神一厉。就在他准备调动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能量，冒险给予符号致命一击时——
一股庞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降临了整个塔楼顶层！
天空中的血色漩涡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按住，旋转速度骤降！那扇即将洞开的“门”后传来的恐怖气息发出了不甘的嘶吼，却如同被扼住喉咙，迅速减弱、模糊！
圣者史蒂文森，终于出手了！
“到此为止了。”
平静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每个人心灵深处响起。下一刻，一片深邃、宁静、仿佛包容了所有星空的黑夜，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塔楼的顶层。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绚烂的光影效果。那狂暴的死亡气息、那嘶吼的怨灵、那激射的暗影箭，在触碰到这片黑夜的瞬间，就如同投入大海的雨滴，无声无息地消融、平息。
悬浮的暗红色晶体光芒急剧黯淡，表面的血色纹路寸寸断裂，最终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普通的暗红色碎屑，簌簌落下。
地面上那个被李默侵蚀得光芒明灭不定的符号，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神父手中的古老书籍“嘭”地一声合拢，他本人则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的疯狂与虔诚尽数化为空洞与绝望。他身上的灵性波动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飞速跌落，最终萎顿在地，失去了所有意识。
天空中的血色漩涡失去了力量支撑，迅速消散，露出了后面正常的天空。那令人窒息的蛮荒威压和死亡气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仪式，被强行终止了。
塔楼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克莱恩粗重的喘息声和李默看似轻松、实则暗中平复着体内能量波动的细微呼吸声。
一道穿着简朴黑色神父袍、握着木质手杖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走出，悄然出现在顶层。正是圣者安东尼·史蒂文森。他灰色的眼眸扫过现场，在碎裂的晶体粉末和消失的符号位置略作停留，最后落在了李默和克莱恩身上。
“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平和，带着赞许，“你们的果断行动，为我的介入创造了关键的机会，避免了最坏情况的发生。”
克莱恩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身上被诅咒擦过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和虚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李默则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饭后运动，他对着圣者笑了笑，语气依旧带着点随意：“执事阁下您来得正好，再晚点，我们这趟侦查任务可能就要变成最后的殉职报告了。”
史蒂文森执事深深地看了李默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你们的贡献，教会会铭记的。”
他走到那个昏迷的神父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状态，眉头微蹙：“灵魂遭受了不可逆的污染和损伤，意识几乎被完全摧毁……是邪神组织惯用的弃子手段。”
这时，通讯符咒中传来了邓恩队长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如释重负：“执事阁下！c点情况如何？b点敌人已被肃清，伦纳德受了些伤，但无生命危险！”
“危机已解除。”史蒂文森平静地回应，“安排人手前来c点接管现场，收集所有证据。重点是这个神父和他身上的物品。”
“是！”
很快，邓恩队长带着部分队员乘着小船赶到了塔楼。当他看到顶层的一片狼藉，尤其是那个昏迷的神父和碎裂的晶体时，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彻底的放松。他快步走到克莱恩和李默面前，仔细打量着他们。
“都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关切。
“一点小伤，不碍事。”克莱恩摇摇头。
“我好得很，队长。”李默笑嘻嘻地说，“就是活动了一下筋骨。”
邓恩看着李默，眼神复杂。他亲眼见过李默拯救老尼尔时展现的不可思议，也听说了他刚晋升序列8就展现出远超常人的战力。这次，又是他和克莱恩率先找到了核心，并成功干扰了仪式。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秘密实在太多。但他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李默的肩膀，沉声道：“辛苦了。”
后续的清理工作迅速展开。值夜者们仔细收集了晶体碎屑、检查了法阵残留，并将昏迷的神父严密控制起来。圣者史蒂文森亲自在塔楼及周边区域布下了更强的封印和净化力量，确保没有任何残留的污染。
当克莱恩和李默跟随队伍，搭乘小船离开河心塔楼，回到岸上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廷根市的灯火次第亮起，仿佛刚才那场险些毁灭城市的危机从未发生。
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不知道底细的邪恶组织的触角已经深入廷根，一个据点被拔除，一个降临仪式被阻止，但真正的幕后黑手——那辆神秘马车的主人，以及可能存在的、更庞大的阴谋，依然隐藏在城市的阴影之中。
回到佐特兰街36号，汇报、简单的治疗、后续的任务安排……一系列事情处理完毕，已是深夜。
克莱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精神，与同样被要求留在驻地观察的李默，一起回到了临时休息室。
“呼……”克莱恩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与阴影仆役的战斗，抵挡神父的攻击，以及最后时刻灵性近乎透支的支撑，都让他身心俱疲。但更让他心绪难平的，是那种在更高层次力量面前的无力感。序列8，在真正的危险面前，还是太弱小了。
李默倒是显得很精神，甚至还有闲心泡了两杯热可可，将其中一杯推到克莱恩面前。
“怎么样，刺激吧？”他呷了一口热饮，眯着眼笑道。
克莱恩接过杯子，温暖的触感稍微驱散了一些疲惫和寒意。他看向李默，眼神复杂：“你今天……用的那种破坏符号的力量，真的是‘蚀影者’的能力？”
李默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耸耸肩，半真半假地说：“大部分是。不过嘛，你也知道，我体质特殊，有点小小的加成也很正常。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硬撼那种东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知识就是力量，我对‘阴影’和‘侵蚀’的理解，有那么一丢丢牛逼。”
这个解释依旧模糊，但结合李默一直以来的特殊表现，以及他确实刚刚服用了魔药的事实，克莱恩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自己也不例外。只要李默依旧站在值夜者这边，站在他这边，有些秘密可以暂时不去深究。
“这次多亏了你。”克莱恩诚心说道。如果没有李默精准地找到核心，并强行干扰仪式，等圣者赶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互帮互助嘛，老乡。”李默摆摆手，语气轻松，“不过经过这次，圣者和队长估计会更关注我了。也好，省得我以后动用点非常规手段还要绞尽脑汁找借口。”
克莱恩闻言，也忍不住笑了笑。确实，经过老尼尔事件和这次c点行动，李默的“特殊天赋”在高层那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要不触及底线，反而能获得更大的行动自由度。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克莱恩问。
“休息，消化魔药，顺便……”李默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等着看戏。我有预感，廷根这潭水，马上就要沸腾了。更大的‘乐子’，还在后头呢。”
克莱恩沉默地点点头，他也有同样的预感。因斯·赞格威尔，0-08……这些名字如同阴云般压在他的心头。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阿兹克铜哨和那枚变异的太阳圣徽，感受着那微弱的温暖。他必须尽快变得更强，才能在那场无可避免的风暴中，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看着对面一脸轻松、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跃跃欲试的李默，心中那份因老乡身份而产生的微妙联系，以及共同经历生死后积累的信任，不知不觉又加深了一分。
也许，有这个神秘而强大的乐子人在身边，未来的道路，会多一些变数，也多一分希望。
“对了，”李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克莱恩说道，“下周的塔罗会，‘倒吊人’先生的金镑，可别忘了提醒他准备好。我们‘暗影’先生，也是很需要资金来改善生活的。”
他将沉重的话题再次拉回了日常，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城市存亡的战斗，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夜色渐深，佐特兰街36号逐渐恢复了宁静。但在这宁静之下，是涌动不休的暗流，以及两位穿越者，对即将到来的风暴，各自不同的准备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