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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季雨竹迈出那座熟悉而又陈旧的院门时,一阵夹杂着泥土芬芳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待视线逐渐清晰后,几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些正在村口老槐树下歇息的村民,他们的谈笑声随着微风飘来,却让季雨竹感到既亲切又疏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其中一人——那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穿着粗布短褂,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正挥舞着手臂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

仿佛感应到季雨竹的注视,那人忽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脸上绽开一个憨厚而热情的笑容。

“季哥,你一直看我干啥,有啥东西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担心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季雨竹怔在原地,脑海中飞速搜索着关于这张面孔的记忆碎片。那眉眼依稀有些熟悉,但岁月在那张脸上刻下的痕迹让他不敢相认。他迟疑地开口,声音干涩:“你是?”

那胖胖的中年男子立刻站起身,快步走近季雨竹,脸上带着几分关切:“我是小胖呀季哥!”他靠近后不停打量着季雨竹,眉头微微皱起,“你是睡糊涂了吗?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小胖?”季雨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记忆深处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他单手扶住突然作痛的额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不对,我记得我应该在中域参加大比...”

小胖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和同情。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季雨竹的肩膀,语气变得柔和而安抚:“看来季哥你还是受不了当年的打击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该放下了。”

“当年?”季雨竹困惑地重复着这个词,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他仔细端详着小胖的面容,那些岁月留下的皱纹和沧桑突然变得清晰可见,“那是多长时间以前了?”

小胖长叹一声,那叹息中承载着太多季雨竹无法理解的情绪:“三十二年了,你今年也五十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当年你去中域参加比赛,那可是筋骨尽断被抬回来的。若非季爷爷以大神通对你进行救治,你现在还是个废人。季爷爷也为了救你丢掉了性命...你就安安实实的跟我我一样,当个农民吧,别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

“三十二年...五十年...”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击打在季雨竹的心上。忽然间,他的脑海中爆开一阵剧烈的疼痛,无数陌生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入意识深处——那些记忆栩栩如生,细节丰富得令人恐惧:他被担架抬回村子的情景、爷爷苍白如纸的面容、漫长而痛苦的康复过程、年复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

这些记忆如此真实,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与他原有的记忆激烈冲突,争夺着主导权。季雨竹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幻境,但感官所及的一切都在证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阳光的温度、微风的气息、泥土的味道,甚至是眼前小胖眼中那真切无比的担忧。

“啊!”季雨竹抱住头部,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那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和绝望。他猛地转身,发了疯似的朝村外跑去,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小胖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伸手阻拦,但季雨竹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只来得及触碰到季雨竹的衣角。小胖立刻追了上去,边跑边大声呼喊着:“快拦住季哥!他情况不对!”

附近的村民闻声纷纷加入阻拦的行列,但季雨竹如同游鱼般在人群中穿梭,竟然无人能将他拦下。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口的拐弯处,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忧心忡忡的村民。

季雨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内心的混乱和身体的疲惫终于让他慢下脚步,当他喘着粗气抬起头时,一座宏伟的城池赫然出现在眼前。

夕阳的余晖为城墙镀上一层金边,那高耸的城门、熟悉的轮廓,让季雨竹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紫阳城,他再熟悉不过的紫阳城。然而细看之下,城墙上多了几处修补的痕迹,城门也似乎经过重建,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既有重合又有差异。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季雨竹莫名平静了下来。他缓步走向城门,发现城门口聚集着一大群人,似乎在看什么告示。季雨竹对此毫不在意,径直穿过人群走进城内。

城内的景象让他时而恍惚时而清醒。街道的布局大致未变,但两旁的商铺早已换了主人和招牌。他循着记忆走到几家曾经光顾过的店铺前,虽然位置如预期一般,但店内装潢和掌柜的面孔都已完全不同。就连城市中心的城主府,也经过了扩建和改造,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眼前的景物一次又一次地证明着这就是三十二年后。季雨竹默默地走在街道上,感受着时光流逝带来的改变。凡人的生命最多不过百载,三分之一的时间足以使一切改头换面。这种认知让他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孤独。

夕阳西下时,季雨竹默默地走出紫阳城,踏上返回雨竹村的路。这条路在他记忆中很短,但如今走起来却感觉无比漫长。每一步都沉重如山,不仅是因为身体的疲惫,更是心灵的迷茫。

当季雨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村口时,已是深夜。漆黑的夜色中,一簇簇火把如同繁星般闪烁不定。他眯起眼睛,看清那是小胖带着一群村民正准备进山寻找他。

“季哥!”小胖第一个发现了他,立刻举着火把跑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 relief,“你跑哪去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其他村民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他的情况。但季雨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拨开人群,径直走向自己的家。小胖遣散了众人,独自跟着季雨竹,看到他进屋后才放心下来,在屋外徘徊片刻后方才离去。

季雨竹躺在熟悉的床铺上,身心俱疲却难以入眠。在意识模糊之际,他仿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他似乎正在破解某个复杂的阵法,各种符文和法诀在脑海中流转。但当他被清晨的阳光唤醒时,梦中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最终彻底消散。

从那天起,季雨竹开始尝试接受这个“现实”。他过起了种田的日子,偶尔捡起爷爷之前铁匠的工作。虽然因为当年的重伤力气大不如前,但打造一些简易的农具还是没问题的。

小胖经常来看望他,还带着几个要好的朋友过来帮忙整理屋子和院子。这些朋友中有几个季雨竹依稀记得是他们年少时的玩伴,如今也都已是中年模样。他们看到季雨竹似乎重振旗鼓,都表现出由衷的开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平淡而安宁。不知不觉间,一年、两年甚至更多时间过去了。这种安逸的生活渐渐抚平了季雨竹内心的冲突和疑惑,那些关于中域大赛、关于修炼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仿佛真的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直到某个平静的午后,季雨竹正在院子里修理锄头,突然感到体内一股奇特的能量涌动。他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寒光就从他的体内绽放出来,耀眼的光芒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待他重新睁开眼时,一柄深蓝色的长剑静静悬浮在他面前。剑身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晕,剑柄处雕刻着精美的雨竹纹样,整把剑散发出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季雨竹怔怔地看着这柄剑,内心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他认得这柄剑——紫泣雨竹,自他出生时就与他相伴的神秘兵器。因其散发出紫色的光芒,且剑鸣声如同哭泣一般,故得此名。这柄剑伴随他一路征战,历经无数战斗,最终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大赛后永远沉寂了下去。

为何它会在此刻突然出现?季雨竹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剑身。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瞬间,紫泣雨竹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响,一道强光笼罩了季雨竹,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当季雨竹再度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是一个装饰精美的房间,雕花木窗、绣着精致图案的屏风、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檀木家具,处处显示着这是一个女性的闺房。但奇怪的是,房间内异常寒冷,空气中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季雨竹顺着寒气最浓的方向看去,目光顿时凝固了——在那张铺着厚厚锦缎的床上,躺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叶琉璃。

此刻的叶琉璃双目紧闭,显然已经陷入昏睡,但她的脸上却写满了痛苦。更让季雨竹震惊的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叶琉璃体内有一股可怕的能量在涌动,那炽热的力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冲破她的身躯。而她身下的那张玄冰床,已经几乎损耗殆尽,表面布满了裂纹,显然很快就无法再压制住叶琉璃体内的火焰。

“这就是大姐所说的吗?”季雨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也不明白“大姐”指的是谁。

突然间,季雨竹的记忆再次出现恍惚,一些非常久远且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他仿佛看到自己与叶琉璃在某个修炼场上比试,看到两人在一棵古树下交谈,甚至看到...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每当这些画面即将清晰时,一阵剧烈的头痛就会袭来,迫使他的思绪中断。

就在这时,紫泣雨竹剑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那光芒逐渐凝聚、变形,最终化作一个身着蓝袍的青年。青年面容俊秀,举止优雅,宛如世家大族的公子,但那双眼睛中却藏着说不尽的沧桑和忧郁。

季雨竹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问道:“你是谁?”

青年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我便是你。”

季雨竹十分不解,追问道:“什么意思?”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一挥衣袖。霎时间,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化,两人瞬间来到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就连季雨竹这具有着九涅寒体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

在他们下方,一个与蓝袍青年一模一样的人正迎着风雪艰难前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季雨竹身旁的青年指着下方那个身影说道:“那便是我,也是前世的你!”

不等季雨竹提出疑问,青年继续讲述道:“那年,我与师妹一同进入紫阳宗修行。师妹是天生火神躯,而我是八涅寒体,我们二人是那一代弟子中的天骄,修炼速度无人能比。天长日久,我们情投意合,定下了婚约。”

青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明显的痛苦:“而就在某一天,师妹的火神躯突然失控,强大的力量开始反噬她的身体。我查遍古籍,最终得知西北冰原最深处有一处冰泉,若饮其水,可彻底抵消火神躯的反噬。为了那一点点希望,我毅然闯入冰原,寻找了整整五年...”

青年的眼中闪过泪光:“最终,我找到了,但我没有能力带回去...”

随着青年的话语,眼前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变化,展示着前世的他在冰原中艰难求生的画面,最终又回到了那片冰天雪地。

“那个地方在哪里?”季雨竹问道,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紧迫感。

青年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那个人的力量太强了,我无法显化具体位置。”

季雨竹凝视着青年,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需要你去保护她,”青年的目光变得恳切,“虽然这一世你们二人势同水火,但既然相遇了,我还是想救她。这不仅是我的执念,也是你的命运。”

季雨竹苦笑一声,摊开双手:“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一个废人,如何救得了她?”

青年神色严肃起来:“幻境让你迷失了本心,但心中若有执念,则幻境可破!”他说着,双手开始掐诀,口中念诵道:“紫炁凝空映灵台,尘心渐歇云雾开。一念澄明通紫府,万虑皆空道自来。”

不知为何,这些词句让季雨竹感到异常熟悉,他潜意识地跟着念了出来。霎时间,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波动,眼前的景象如同水面上的倒影般扭曲起来。

青年再度化作紫泣雨竹剑,在完全消失前,季雨竹清晰地听到一句恳求:“帮我保护她!”

随着这句话在耳边回荡,季雨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景象开始破碎重组。冰天雪地的景象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光影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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