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古朴、简约，仿佛亘古便已存在的宫殿，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无尽虚无的最深处。
紫霄宫。
这三个字，在陈凡的神魂本源中轰然响起，带着一种超越三界，凌驾于天道之上的无上威严。
到了。
耗尽了二百六十五万因果点，进行了一场豪赌，终于到了。
陈凡的神魂，化作一缕金光，朝着那座宫殿的方向“漂浮”而去。
他的速度，超越了光，超越了三界一切生灵的认知。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感觉自己明明在前进，可他与那座宫殿之间的距离，却没有任何变化。
一息。
十息。
一个时辰。
那座宫殿，依旧在那个不远不近的地方，仿佛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海市蜃楼。
陈凡停了下来。
他不再徒劳地向前冲。
他明白了。
这段路，不是空间上的距离。
而是“道”的距离。
这是一场考验。
一场来自混沌深处，来自这方世界最本源之地的……终极面试！
就在他明悟的这一瞬间，周围那死寂的混沌虚空，毫无征兆地扭曲、变化。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刺眼的白炽灯光，令人头晕目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速溶咖啡与打印机墨粉混合的奇怪味道。
耳边，是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还有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的，上司尖锐的咆哮。
“这个方案，客户爸爸说了，要五彩斑斓的黑！你懂不懂啊！不懂就去学！”
“今天晚上谁也别想走！项目必须给我上线！”
陈凡的神魂，低头一看。
自己正坐在一张狭小的办公桌前，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眼前是一台亮着蓝屏代码的电脑。
他回到了地球。
回到了那个他猝死前的，最后一个加班的夜晚。
熟悉的一切，熟悉到让人作呕。
一道空灵、浩渺，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志，在他的神魂中响起。
“倦了吗？”
“若给你一次机会，回归这片故土，舍弃那通天的神力，远离那无尽的算计与争斗，做回一个凡人，安稳度过一生。”
“你，可愿意？”
陈凡的神魂，沉默了。
安稳度过一生？
他想起了在这里，为了几千块的薪水，通宵达旦，修改着一个又一个的bUG。
想起了点头哈腰，对着那个脑满肠肥的客户，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着产品逻辑。
想起了房贷，车贷，还有永远也还不完的人情世故。
在这里，孙悟空是神话。
在这里，神佛是虚妄。
在这里，唯一的真实，就是生存。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厌恶与烦躁，猛然爆发！
愿意？
愿意你个锤子！
老子宁愿回五行山下被压五百年，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加一分钟的班！
“碎！”
随着他一声发自神魂的怒吼。
眼前那片让他感到窒息的办公室场景，如同被砸碎的镜子一般，轰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了混沌之中。
周围，再次恢复了那片绝对的死寂。
但他与那座紫霄宫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丝。
考验，还没有结束。
混沌再次翻涌。
下一秒，陈凡发现自己，正高坐于九天之上的凌霄宝殿。
不。
这已经不是凌霄宝殿了。
而是一座比凌霄宝殿宏伟万倍，完全由他心意化成的无上神庭！
他的身下，是代表着三界至高权柄的宝座。
宝座之下，杨戬身披神甲，手持三尖两刃刀，垂首侍立，是他的先锋官。
哪吒脚踩风火轮，一脸狂热地望着他，是他的马前卒。
更远处，曾经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和那位运筹帷幄的如来佛祖，正狼狈不堪地跪伏在他的脚下，瑟瑟发抖。
左边，九天玄女为他斟酒，一向清冷的脸上，此刻满是痴迷。
右边，雍容华贵的西王母为他捏肩，动作温柔。
嫦娥在殿下献舞，七仙女在旁边伴乐。
整个三界，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曾经敌对的，曾经仰望的，所有的存在，都臣服于他。
生杀予夺，只在他一念之间。
欲望，权柄，美色……一切他能想象到的，想象不到的享受，都汇聚于此。
那道空灵的意志，再次响起。
“这，便是你所求的吗？”
“三界之主，万神之皇。这便是力量的顶点，是所有生灵奋斗的终极。”
“若你止步于此，这一切，都将化为真实不虚的存在。”
“追寻那虚无缥缈的真相，又有何意义？享受当下，不好吗？”
陈凡的神魂，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确曾想过这样的场景。
在他被唐僧念咒驱逐时。
在他被满天神佛视为妖孽时。
他确实想过，有朝一日，要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统统踩在脚下。
但，这是他想要的最终结果吗？
不。
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复仇者。
他骨子里，是一个程序员。
一个程序员最大的乐趣，不是去玩一款别人开发好的游戏，哪怕在游戏里当了皇帝。
而是搞清楚这款游戏的底层代码！
然后，自己去修改它，定义它，甚至……重写它！
眼前的这一切，看似美好，却不过是这个“世界”系统，基于他的欲望，为他生成的一份“新手大礼包”罢了。
看上去很美。
但本质上，他依旧在别人的规则里玩耍。
他要的，不是别人赐予的皇位。
他要的，是自己去铸造那张皇座的权力！
“虚假的满足，只会带来更大的空虚。”
陈凡的神魂，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给我，再碎！”
轰隆！
那金碧辉煌的无上神庭，那跪伏脚下的漫天神佛，那环绕身侧的绝代佳人……
一切的一切，再次化为了泡影。
这一次，他与紫霄宫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紧接着。
第三重考验，第四重考验……接踵而至。
他看到了花果山被圣人一指碾碎，他所有的盟友、亲信尽数陨落，只剩他一人面对无尽的追杀。
那是【仇恨】的考验。
他看到了成圣的契机鸿蒙紫气就摆在面前，只要他放弃追寻真相，就能立刻融合，立地成圣。
那是【力量】的考验。
他看到了父母妻儿，看到了兄友弟恭，看到了最温馨的亲情与最坚固的友情。
那是【情感】的考验。
一次又一次的幻象，一次又一次的抉择。
陈凡的神魂，在这场针对“道心”的无尽轮回中，被反复捶打，千锤百炼。
那些曾经的怨恨，那些浮于表面的欲望，那些不必要的杂念……都在这混沌的洪炉之中，被焚烧殆尽。
他的神魂，变得越来越纯粹。
越来越通透。
越来越坚韧。
到最后，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不为任何外物所动的终极执念。
真相！
他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是谁？
系统从何而来？
这个世界，为何会崩坏？
当他的意志，纯粹到只剩下这一个问题时。
“嗡——”
周围所有的混沌风暴，所有的寂灭法则，所有的幻象，尽数平息。
那座古朴的宫殿，再也没有任何距离感。
它就真实不虚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扇巨大无比，不知由何种材质铸就的石门，挡住了去路。
门上，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禁制，甚至没有一丝能量的波动。
可当陈凡的神魂面对它时，却感受到了一股比天道威压还要厚重亿万倍的无上气息。
那气息，仿佛在宣告着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非道者，不得入内。
陈凡的神魂，缓缓地，伸出了一只由金光凝聚成的手。
他没有去推门。
只是将那只手，轻轻地，贴在了冰冷的石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