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将锈剑从岩壁抽出，剑脊血纹悸了悸，随即归于沉寂。她未作停留，抬脚踏入前方那片扭曲的林地。
树干歪斜，枝桠交错，像是被无形之力拧过一圈，每棵树的影子都拉得极长，贴在地面缓缓蠕动，像被无形的手拖着走。
空气里没有风，但影子却在动，而且动作与她的步伐并不完全同步。
“你的影子迟了半拍。”系统声音突兀响起，“建议砍了它，省得回头咬你。”
她没理会，左手按在剑柄上，掌心银纹洇出一线微光，扫过脚边地面。影子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灰雾，转瞬即逝。
她停下，右脚轻轻后撤半步，故意让影子拉长。树影随之扭曲，但她的本体影却在原地滞了一瞬，才缓缓跟进。
不是错觉。
她猛然抬手，以空间之力凝出一道虚刃，劈向自己投在树干上的影子。刀光落下，影子未破，却有一道黑影从相邻树影中疾射而出，直扑她后颈。
她早有准备，左手反拍地面，灵力自掌心爆发，轰然灌进自己的影中。
一声闷响，黑影如遭重击，从虚影中被震出实体。
那人形轮廓通体漆黑，面部无五官，只有一道裂唇般的红痕横贯脸庞，红痕里淌着半凝固的黑血。
脖颈处发出咔的一声，骨节错位，黑血从耳孔渗出。
影子杀手倒地，身体迅速干瘪，化作一滩黏稠黑液，渗入泥土。
一股腥臭味弥漫开来，像是腐肉混着铁锈。
她蹲下，从尸体腰间取下储物戒。
戒面冰凉，刻着一道逆旋纹路，与天一门制式不同。
“噬灵毒蛟的血炼术。”系统说，“用活人影子做容器，炼成替身杀手。你刚才那一掌，是用空间震荡从内部撕裂了连接点——不错，比上次杀内门弟子时利索。”
她没应，将灵力注入戒指。禁制薄弱，瞬间溃散。内里物品不多：几粒干枯的草药，一枚残破玉符，还有一张叠得方正的泛青皮膜。
她取出皮膜，摊在掌心。
触感如活物，温腻且有轻微搏动。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兽皮，又像人皮。
她指尖银纹扫过，皮膜忽然收缩，贴合她手掌轮廓，随即又舒展，恢复原状。
“兽皮面具。”系统语气微变，“万毒谷的‘换面术’配套道具，能随体温和灵力波动改变形态，戴上去连亲娘都认不出。不过……它刚才动了。”
她盯着面具，发现其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纹路，形似锁链，一闪即逝。
“它认主了。”系统说，“因为你的掌心灵力带空间波动，和上一任主人的频率冲突，触发了转移机制。”
她将面具收进怀中，重新握紧锈剑。
树林深处，影子越来越多，层层叠叠，交错重叠。她每走一步，四周影子便随之移动，但总有那么一两道，动作滞后，或方向偏移。
她不再试探，改用锈剑在地面刻出短横线，每十步一道，作为物理标记。灵力仍滞涩，瞬移风险太大，她只能靠步行推进。
行至林中，地面忽然变得发黏。她踩下时，脚下影子竟如水面般荡开一圈涟漪。
她立刻收力，单膝微屈，稳住身形。
头顶树影猛然扭曲，数十道影子从四面八方扑来，如黑雾般笼罩。
她抬剑欲斩，却发现这些影子并未攻击，而是围绕她旋转，逐渐形成一个闭合的环。
“影杀阵。”系统光屏闪出刺目的红字，“一旦闭合，你的影子会被抽离，成为阵眼，反噬本体。”
她不动，右手握剑拄地，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对准地面。
银纹蔓延，渗入泥土。她摸出地下有微弱灵力流动，呈环形分布，与树影的运动轨迹完全吻合。
阵法靠影子联动，而影子源于光与形的交汇。没有光，就没有影。
她闭眼，灵力凝聚于掌心，猛然拍地。
空间震荡扩散，地面裂开细缝，尘土飞扬。扬起的尘土将天光遮得密不透风，刹那间，光线被遮蔽，所有影子瞬间模糊。
但阵法未破。
她睁眼，发现那些影子竟在无光状态下继续移动，仿佛它们本身即是光源。
“它不靠外界光影。”她低语，“是用血炼之术，把影子炼成了独立存在的‘体’。”
“聪明。”系统说，“但你只剩一次机会。刚才那震荡惊动了阵核，三秒后，所有影子会同时扑杀。”
她没答，从怀中取出兽皮面具，覆于左臂。
面具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微微颤动，随即贴合臂骨轮廓，表面浮现出与周围影子相似的波动频率。
她将灵力缓缓渡入面具。
面具吸收灵力后，表面纹路开始变化，浮现出与影杀阵同源的符文链，极细，却清晰可辨。
“你在用它做诱饵？”系统声音略带诧异。
她点头，将左臂缓缓伸入影阵边缘。
面具立刻与阵中一道影子产生共鸣，那影子脱离阵列，朝她手臂贴来。
她不动，任其接触。
面具表面骤然发烫，符文链亮起，开始反向吸收影子的能量。那影子剧烈扭曲，发出无声嘶吼，最终崩解为黑烟，被面具吞噬。
其余影子察觉异常，纷纷转向她。
她抓住时机，右脚猛踏地面，锈剑横扫，空间之力随剑锋划出弧线，将逼近的影子一一斩断。每断一道，面具便吸收一丝黑气，表面符文愈发清晰。
最后一道影子扑来时，她将面具迎上。
两者相撞，面具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完整的锁灵草脉络纹路，随即裂开一道细缝。影子崩解，雾气退散。
树林恢复寂静。
她收回面具，发现其表面那道裂痕正在缓慢愈合，像是有生命在自我修复。
“它吸收了影杀本源。”系统说，“以后能模拟这类血炼术的波动，穿过去不会被识破。”
她将面具重新收好，抬头望向前方。
雾气已散，露出一道低矮洞口，岩壁上刻着半残的“禁”字，最后一笔断裂，像是被人硬生生刮去。
她走近，左手贴上洞壁。
掌心银纹刚接触石面，体内滞涩感忽然加剧，像是有东西在灵脉深处蠕动。她立刻掐住手腕，痛感传来，确认不是幻觉。
“不是幻痛。”系统说，“是蚀心丹的残毒在和地底某种东西共鸣。”
她未退，反而将锈剑插入地面，剑脊血纹微亮，与银纹同时渗入岩层。
地下百丈，确实有灵力循环，但节奏紊乱，像是被什么强行扭曲过。
她拔出剑，正要迈步。
系统光屏突然闪烁，弹出一行字：“检测到三处同频血波，方位：左前方六十步、右后方八十步、正下方百丈。”
她站在原地，没动。
三处血波？影子杀手已被她全数破除，地下残碑区域尚未进入，哪来的同频波动？
她低头，看向自己留在地上的划痕。
刚才那一震，部分标记已被震碎，但仍有七道还嵌在土中。她数了数，七道，对应她走过的七十步。
系统说的“六十步”，正好落在她标记的第七道与第六道之间。
她忽然抬手，将锈剑插在第六道划痕处，剑影斜斜投在地面。
然后，她退后三步，静静等待。
十息过去，剑影未变。
她又退后五步，再等。
依旧无动静。
她收回剑，剑尖点地，低声道：“你刚才，是不是在骗我？”
光屏沉默两秒，字体由浅灰转红：“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怀疑我？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