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感觉如同被十头驴从身上踩过，林辰在客舍的硬板床上挣扎着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胃里翻江倒海。他呻吟着坐起身，揉着仿佛要炸开的太阳穴，昨晚宴席上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才一点点拼凑起来——隐逸村、柳村长、猴儿醉、还有犟爷（老灰）那一箩筐惊世骇俗的“黑历史”……
“水……”他沙哑地喊了一声。
客舍门被推开，一个机灵的小童端着一碗温热的清水走了进来：“林大哥，你醒啦？村长爷爷说你昨晚喝多了，让我给你送点水来。”
林辰道了声谢，接过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清凉的水流划过喉咙，总算缓解了些许不适。他看了看窗外，日头已经升得老高。
“罗大侠和……犟爷呢？”林辰问道。
“罗大哥一早就去村后练刀了。灰爷爷嘛……”小童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它还在柳爷爷屋里睡着呢，估计昨晚没少偷喝猴儿醉。”
林辰嘴角抽了抽，想起昨晚那坛后劲十足的佳酿，心有余悸。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稍微好了些，便决定出去走走，顺便……找点吃的。昨晚光顾着震惊和喝酒，都没怎么填饱肚子。
走出客舍，清晨的隐逸村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显得愈发宁静祥和。村民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耕田的耕田，织布的织布，看到林辰都友善地点头示意。村口那棵大榕树下，那只油光水滑的花猫依旧在懒洋洋地舔着爪子，看到林辰，只是掀了掀眼皮，一副“凡人勿扰”的高冷模样。
林辰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罗横，也没看到灰驴。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循着记忆往柳村长的竹舍走去，希望能讨点早饭，顺便……再打听点关于犟爷的事情。他心里的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来到竹舍外，只见柳村长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慢悠悠地品着茶，手里还拿着一卷颜色发黄、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竹简。
“柳村长，早。”林辰上前行礼。
“林小友醒了？感觉如何？”柳村长放下竹简，笑眯眯地看着他，“猴儿醉劲儿大，初次喝难免如此。”
“还好，还好……”林辰讪讪一笑，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柳村长手中的竹简，那竹简似乎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柳村长注意到他的目光，将竹简在手里掂了掂，笑道：“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林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晚辈只是好奇……这竹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呵呵，这是村里流传下来的一些杂记野史，记录了些山野趣闻和……嗯，一些特别的存在。”柳村长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竹舍里面。
林辰心里一动，特别的存在？难道……是关于犟爷的？
他正想开口询问，竹舍里间传来了动静。只见灰驴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如果驴算伸懒腰的话），慢悠悠地踱了出来。它看到林辰，只是懒懒地甩了甩尾巴，然后走到院子角落，开始享用早已为它备好的、比昨天更加精致的草料和豆饼，里面甚至混合了些许切碎的、灵气盎然的……灵芝片？！
林辰看得眼皮直跳。这待遇！果然是“镇村之宝”的规格！
柳村长看着灰驴那副大爷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林辰招招手：“林小友，你过来。”
林辰赶紧走过去。
柳村长将手中的竹简摊开在石桌上，指着其中一段模糊的篆文，示意林辰看。
林辰凑近了些，仔细辨认。竹简上的字迹古朴艰深，他连蒙带猜，勉强读出了几个词：“……异兽……灰鬃……秉性……呃，操蛋？……喜……折腾……善……呃，坑蒙拐骗？……”
读到这里，林辰额头冒汗，这描述……怎么越看越眼熟？！
柳村长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呵呵一笑，用手指点了点后面几行更模糊、似乎被刻意磨损过的字迹：“前面这些，是村里前辈跟老灰‘相处’后，含着血泪写下的‘习性观察报告’。后面这些嘛……是关于它真正跟脚来历的记载，可惜年代太久，又经历了一些变故，大部分都看不清了。”
林辰好奇心大起，追问道：“那……还能看出点什么吗？”
柳村长捋着胡须，沉吟道：“依稀能辨认出几个词……‘非此界之物’、‘应运而生’、‘厄运……呃，是厄运还是气运来着？看不真切……’、‘伴生……灵觉’……”
非此界之物？！应运而生？！伴生灵觉？！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林辰心上！他猛地想起自己那点时灵时不灵、能模糊感知他人“运数”薄弱处的诡异能力，难道……这就是柳村长之前提到的“伴生灵觉”？是跟犟爷绑定后产生的？！
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柳村长看着他恍然大悟又震惊无比的表情，点了点头：“看来你有点明白了。老灰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异数。它并非寻常生灵，更像是……某种规则的具象化，或者天地间一道‘活着的变数’。它选择跟随你，或许正是因为你这点特殊的‘灵觉’，能与它产生某种共鸣。”
林辰感觉自己的大脑再次过载。规则的具象化？活着的变数？这听起来比“驴仙下凡”还要玄乎！
“那……它那些……神通？”林辰声音干涩地问。
“一部分是它自身的能力，比如对某些‘规则’的干扰和借用。”柳村长指了指天空，意有所指，“另一部分嘛……或许是通过你这‘灵觉’作为媒介，放大和引导了现实中的某些‘可能性’？老夫也只是猜测，这老家伙口风紧得很，从不细说。”
言出法随？规则干扰？引导可能性？林辰回想起犟爷一路上的种种操作——让人倒霉、让东西损坏、精准触发意外、甚至召唤天雷……如果这些都是对“规则”和“概率”的微操，那这头驴的位格也太高了吧？！
他看向院子里正把灵芝片当零食嚼的灰驴，眼神彻底变了。这哪是驴？这分明是个行走的“因果律武器”啊！
“不过你也别太紧张。”柳村长见林辰脸色发白，宽慰道，“老灰虽然性子跳脱，行事……不拘一格，但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它折腾的对象，多半也是些身负业力、或者运气走到头的家伙。它选择你，自有它的道理。顺其自然便好。”
道理我都懂……林辰心里吐槽，但被一头能修改概率的犟驴整天变着法儿折腾，这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就在这时，一个村民急匆匆地跑进院子，对柳村长道：“村长，村外来了一伙人，穿着统一的青色劲装，袖口有云纹，像是青云帮的人！他们在打听一个独眼用双刀的汉子，还有……还有一头灰驴！”
林辰心里一紧，看向柳村长和灰驴。
罗横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院子门口，显然也听到了消息，独眼中寒光闪烁。
柳村长眉头微皱，但并未惊慌。他看了一眼依旧在淡定啃灵芝的灰驴，问道：“老灰，你怎么看？是冲你这位‘小弟’来的？”他指的是罗横。
灰驴把最后一块灵芝片咽下，打了个带着药香的饱嗝，然后甩了甩尾巴，那眼神仿佛在说：区区青云帮，也敢来驴爷我的地盘撒野？
它迈步走到院子中央，仰起头，鼻子在空气中仔细嗅了嗅，然后……它抬起一只前蹄，在地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圈，又在圈外面点了几个点。
柳村长看着地上的图案，若有所思：“围三阙一？你想把他们引到黑风坳那边去？”
灰驴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如果驴有狡黠的话）。
林辰看着地上那抽象的“作战示意图”，又看了看胸有成竹的灰驴和了然于胸的柳村长，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绑定者”好像有点多余？他们这默契，简直像是合作了几十年的老战友！
柳村长对那报信的村民吩咐道：“去，按老灰的意思，派人‘不经意’地给他们指条路，就说看到独眼刀客和驴往黑风坳方向去了。注意，做得自然点，别被看出破绽。”
“明白！”村民领命而去。
柳村长又看向罗横和林辰：“二位放心，在隐逸村的地界，还轮不到青云帮撒野。你们暂且安心住下，等老灰把这群苍蝇打发走再说。”
罗横抱拳：“多谢。”
林辰也松了口气，有犟爷和整个村子做后盾，感觉确实安全多了。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卷神秘的竹简，心里痒痒的，试探着问：“柳村长，这竹简……我能再看看吗？”
柳村长哈哈一笑，将竹简卷起，递给他：“拿去看吧，不过后面的内容残缺得太厉害，你也看不出什么了。前面那些‘习性报告’，你倒是可以好好研读一下，有助于你跟老灰……和谐相处。”他特意在“和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林辰如获至宝，赶紧接过竹简。虽然大部分内容看不懂，但光是前面那些血泪控诉般的“习性观察”，就让他对犟爷的“危险性”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这简直就是一本《犟驴避坑指南》升级版！
他抱着竹简，如同抱着武功秘籍，决定回去好好“参详”。
灰驴看着林辰那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屑地打了个响鼻，然后踱步到柳村长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眼神里似乎有点不满，仿佛在说：老头，你又把我卖了？
柳村长拍了拍它的脖子，笑而不语。
阳光洒满小院，暂时驱散了外界的威胁。林辰看着这一人一驴默契的互动，抱着怀里的竹简，心里五味杂陈。
跟着这位“规则具象化”的犟驴，前途果然是一片“光明”——是福是祸，恐怕只有天（和这头驴）知道了。
他现在只希望，那本《新手必读》和这卷《异兽（？）杂记》能帮他在这条越来越离谱的江湖路上，多活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