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推门而入时,黄喆弹起身,指尖还沾着玻璃杯沿的水渍,瞳孔骤缩如针:“你是人是鬼!”
江林没接话,黑色皮鞋碾过地上的烟灰,目光冷得像淬了冰。他侧头瞥向黄喆,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给许叔下的药是你搞的吧。”话音未落,不等黄喆辩解,他右手已掏出仿六四手枪,枪口稳稳对准对方胸口。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包间的死寂,黄喆胸口绽开一朵暗红血花,身体直挺挺向后倒去,躺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江林!”陈野的惊呼声刚落下,江林已调转枪口指向他,眉峰紧蹙,语气里满是暴戾:“你跟我喊鸡毛呢?啊!!”吼声震得墙面似乎都在震颤。
包间门被再次推开,葫芦和大懂并肩走进来,两人手里的五连发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扫过在场众人。
陈野脸上血色褪尽,声音发颤:“你们俩怎么...”
“很意外是吧?嗯?”大懂上前一步,猎枪抵住陈野胸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你知不知道我特么拿你当兄弟!”
话音未落,一旁的邵广突然抽出弹簧刀,嘶吼着扑向江林。
江林眼神一厉,猛地歪头避开刀锋,左手将仿六四递给葫芦,右手迅速掏出卡簧刀,上前一步精准抓住邵广的头发,手腕翻转间,刀刃已接连刺入对方腹部。
邵广闷哼几声,双手捂住伤口,缓缓瘫倒在地,鲜血顺着指缝浸透了地毯。
江林随手扔掉染血的卡簧刀,转头看向角落里始终沉默的陆沉舟,语气恢复了几分平静:“舟哥,麻烦你处理一下。”
陆沉舟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妥。”江林不再多言,示意葫芦和大懂看住陈野,三人押着他快步离开锦绣酒店,留下满室狼藉与陆沉舟的身影。
一小时后,天晟集团地下室。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灰尘的味道,唯一的白炽灯悬在天花板上,投下惨白的光。
陈野被按在椅子上,双手反绑在身后,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
江林走到他面前,掏出烟盒抽出两根,一根塞进陈野嘴里点燃,自己也点燃一根,烟雾缭绕中,他眯起眼睛看着陈野,缓缓开口:“让我猜猜你的同伙,是张军对吧。”
陈野猛地抬起头,原本黯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他盯着江林,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怎么知道?”
昏暗的地下室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发出惨淡的光,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葫芦和大懂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葫芦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陈野的衣领,将他连同椅子一起提得摇晃起来,他双眼赤红,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背叛的痛苦而嘶哑变形,对着陈野的脸咆哮:
“草泥马的陈野!!为什么?!你他妈为什么要反?!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除了林哥和天赐,就他妈数我跟你最铁!我把你当亲兄弟!什么事都跟你说!掏心掏肺!你他妈就这么对我?!这么对林哥?!这么对天晟?!”
说着,他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扇了陈野一个耳光!力道之大,让陈野的脸瞬间肿起,脑袋歪向一边。
陈野被打得眼冒金星,但他没有惨叫,反而发出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呵……呵呵……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
大懂也上前,他性格更沉稳些,但眼中的怒火同样炽烈。
他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铁椅的椅背上,巨大的力量让椅子带着陈野向后翻倒,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哐当巨响!
“笑你妈!!” 大懂对着地上的陈野怒吼。
陈野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慢慢用被绑住的身体蹭着,费力地重新将椅子扶正,坐好。
他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却毫不在意。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目光扫过愤怒的葫芦和大懂,最后落在了站在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江林身上。
江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深潭,看不到底。
陈野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竟然还摸索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支被压扁的烟,费力地用嘴叼住,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缭绕。
他看向江林,声音沙哑却清晰:“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咱们……好好谈谈吧。”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陈海东……是我的亲叔叔。”
江林眉头猛地一皱!陈海东……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在沈市早期,那是一个曾经试图与他争夺利益、手段狠辣,最后被他设计,连同其家族势力一并连根拔起、彻底清除的对手!他从未将陈野与陈海东联系起来过!
葫芦和大懂也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陈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陈野吸了一口烟,烟雾后的眼神变得空洞而痛苦,他缓缓说道:“我父亲……叫陈海山。当年,许光辉在沈市崛起时,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我父亲。商场如战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最后,是我父亲‘意外’身亡,许光辉扫清了障碍,彻底坐稳了位置。”
他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可笑吧?最可笑的是,许光辉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我是陈海山的儿子,或许是觉得有愧,或许是想显示胸怀,又或许……只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他居然找到我,收我做干儿子!悉心培养,让我进入三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多年的恨意和屈辱:“我他妈能认贼作父吗?!我能心甘情愿做杀父仇人的干儿子,做他许光辉的门徒,替他卖命吗?!啊?!”
“后来,我二叔,陈海东,辗转找到了我。他要带我走,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告诉他,我不走,我要报仇!为我父亲,也为我们陈家!我刻意隐藏了我和他的关系,甚至……后来你和陈海东起冲突,火拼的时候,我都咬着牙,没有说出这层关系,生怕影响我的计划,影响我接近许光辉和你的机会!”
陈野的目光死死钉在江林脸上,眼中燃烧着熊熊的仇恨之火:“可我没想到……江林,你他妈那么狠!你设计,不但杀了我二叔陈海东,还把他一家老小,全都赶尽杀绝!一个活口都没留!你说……江林,你说……我该不该反?!我该不该恨你入骨?!我该不该想尽一切办法,夺走你的一切,让你也尝尝失去所有的滋味?!”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陈野粗重的喘息声和灯泡电流的微弱滋滋声。
江林、葫芦、大懂三人,都沉默了。他们没想到,陈野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深重的血仇和如此曲折的故事。
站在陈野的角度,他的仇恨和隐忍,似乎……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但这并不能成为他背叛、勾结外人、设局杀害江林的理由。
陈野又深吸了一口烟,似乎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他看向江林,语气带着一种好奇和失败者的不甘:“那么大的煤气罐厂,连环爆炸……张军的计划很周密,达智执行得也够狠。赵龙一死,我就知道你这犟种肯定会亲自去h市。可你居然还是活下来了……命真大。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吗?”
江林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火光映亮了他脸上的烧伤疤痕。他蹲下身,与坐在椅子上的陈野平视,声音平静:“有人救了我。”
他没有说具体是谁,但陈野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你运气太好了……这种情况下都能活下来……张军还是够狠,你在呼市出事当天晚上,赵龙就被达智处理掉了,一点痕迹都没留。我很清楚你是个犟种,知道赵龙的消息肯定会亲自到场,所以我和张军策划了这场爆炸……可惜,还是让你逃了。”
江林看着陈野,眼神复杂:“陈野,你父亲的仇,你二叔的仇……如果你想要天晟,想要沈市这一切,你可以跟我说。或许……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解决。但你不该用背叛、用谋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抢。”
“另一种方式?!跟你说?!” 陈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激动起来,对着江林嘶吼,“江林!你醒醒吧!从你离开沈市,去包t发展开始,天晟在沈市的大小事务,哪一件不是我陈野在打理?!整个集团上上下下,你看看他们是认你江林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头’,还是认我这个天天和他们在一起、带着他们赚钱、解决问题的‘陈总’?!你早就该死了!为了等这一天,我忍了整整两年!两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演戏,都在伪装!没炸死你,是我运气不好,我认了!”
吼完,陈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冰冷的铁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江林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他看着闭目待死的陈野,又看了看身边同样心情复杂的葫芦和大懂,最终,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断:
“不管怎样……该有个结果了。”
说完,他不再看陈野,转身,迈步走出了这间充满仇恨、背叛和血腥往事的地下室。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世界。
地下室内,只剩下葫芦、大懂,以及闭目等死的陈野。
葫芦和大懂对视一眼,眼中既有对陈野背叛的愤怒,也有一丝得知真相后的复杂。但无论如何,背叛就是背叛,血债必须血偿。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对着绑在椅子上的陈野,开始了沉默而暴烈的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