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你!”
男人激动得声音发颤,几乎要跪下来。
“不客气,你先扶住她。”
夏如棠转头喊徐元韬,“徐元韬,帮忙!”
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情况稍稳,但依旧危殆的孕妇安置在卡车车厢里。
老赵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脚,愁容满面,“我这脚怕是开不了车了。”
夏如棠拿出针囊,“脚别动,我先帮你扎几针。”
老赵只沉默的将右脚往车门外侧了侧。
夏如棠几针下去,老赵果然感觉脚腕处的钝痛瞬间舒缓了不少。
“没想到小夏还有这一手。”
夏如棠扫向副驾驶的徐元韬,“会开车吗?”
徐元韬点头,但那语气却有些迟疑,“能开走,但这路况……”
他要是一个人,这车开着跟玩儿似的。
但这又有大出血的孕妇,还有受伤的老兵,他不敢冒险。
夏如棠思忖了两秒,最后开口道:“老赵,你坐副驾驶指路,我来开。”
老赵闻言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会开车?”
一旁的徐元韬闻言也上下打量着夏如棠。
这年头,会开车的女人完全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刚入伍小半年的新兵?
她居然会开车?
“会。”
夏如棠的回答简洁得只有一个字。
徐元韬摆明了不信,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夏如棠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老赵也再次询问,“你真会?”
夏如棠点头,“对。”
老赵知道事情危急,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
于是冲着一旁的徐元韬摆摆手,“小徐你去后座。”
徐元韬打开车门去了后座。
老赵则费力的挪到了副驾驶。
夏如棠坐上驾驶室,自觉调整好座椅和后视镜。
她那专注而熟练的姿态,让徐元韬满腹的疑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夏如棠看向后视镜,“徐元韬你去后车厢,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徐元韬只得又打开车门,转身爬上了后车厢。
车厢内,那男人急得满头大汗,手却牢牢的握着妻子,“没事的,别怕,我在。”
“很快就能到医院了。”
那孕妇嘴唇张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徐元韬看的眉头直打结,他随意找了个尼龙口袋,摊在车厢内,一屁股坐下,视线却投向车外。
徐元韬发现,除了刚开始稍稍有些颠簸,后续车子行进的相当平稳。
看来,夏如棠这个人藏得蛮深。
这开车技术,没点时间可练不出来。
据他所知,除了汽车连坦克连外的新兵,其他人根本就没机会摸到方向盘。
那么,她这一手开车技术哪来的?
徐元韬对她的好奇心抵达了顶峰。
夏如棠驾驶着卡车,平稳而迅速地向医院驶去。
老赵坐在副驾驶座上,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侧过头,用那种混杂着惊异与探究的目光偷偷打量身旁的夏如棠。
他开车十几年了,技术自然没的说。
但夏如棠年纪轻轻,又是第一次开这辆车。
除了一开始因为不熟悉车况,换挡起步略显卡顿外,后续的换挡转向都精准又利落。
就在老赵频频侧目间,医院到了。
医院那斑驳的绿漆门出现在视野里时,夏如棠一个漂亮的倒车入库,轮胎恰好停在水泥边沿一寸内。
夏如棠利落地跳下车厢,帮着把孕妇抬上担架。
那跟车的男人双手合十,连连作揖,千恩万谢,“谢谢你,同志。”
“谢谢你们!”
男人看着妻子被医护人员推走,“我,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们……”
夏如棠冲男人点点头,“去吧,先去陪你妻子。”
男人眼带感激的朝着夏如棠点点头,旋即脚下飞奔朝着妻子追去。
夏如棠转身时发现徐元韬不知道哪里去找了根草茎,正一寸寸用牙齿咬断再吐出。
“老赵的脚踝要处理。”
夏如棠看了眼手上的腕表,“你先陪他去骨科。”
徐元韬刚张开嘴,老赵就摆摆手,“让小徐跟你去采购吧。”
说着老赵掏出个鼓囊囊的信封,和一张清单,“清单后面有标价。”
“我在清单背面给你们画了一个路线,你们待会儿就按着我给的路线走,这样不会绕路。”
夏如棠接过清单,“好。”
老赵紧接着将信封递给徐元韬,“小徐,货款都在这里头。”
他特意多嘱咐一句,“要当心些,这货款要是丢了得赔的。“
徐元韬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知道了。”
夏如棠走入医院。
很快就有医护人员推着轮椅跟着走了出来。
徐元韬帮着将老赵扶上轮椅后,老赵冲着两人摆摆手,“你们先去忙。”
“嗯。”
目送老赵远去之后,徐元韬将信封随手揣在兜里。
他伸了个懒腰,衬衫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
“唔!”
“这是自由的味道啊!”
徐元韬夸张地深吸气,像刚出笼的鸟儿振翅般舒展四肢。
夏如棠看着那露出大半土黄色信封,“采购款收好。”
徐元韬不在意的撇撇嘴,“要不你保管?”
夏如棠见他不领情,于是没再多说。
徐元韬思绪微转,“不如你去采购,我去周边逛……”
夏如棠丝毫没犹豫,直接打断他,“不行!”
夏如棠目光冷冷地锁在身侧的徐元韬身上。
徐元韬被噎得怔住。
夏如棠看着徐元韬,脑子里几乎能立刻勾勒出徐元韬未来的轨迹。
徐元韬所谓的服役,不过是镀金而已。
训练场上偷奸耍滑,考核时靠着关系蒙混过关。
他这样的人,哪里懂得汗流浃背的真正含义?
哪里体会过摸爬滚打后的筋疲力尽?
两年,短短七百多天,对于普通士兵是磨砺,是奉献。
可对徐元韬而言,这只是他履历表上一段增加分量的基层经历。
夏如棠几乎能肯定,等义务兵服役期满,他立刻就会顺利提干,离开这枯燥艰苦的一线连队。
到时候,自然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运作。
或许是某个身居要职的长辈旧故。
或许是家族经营多年的人脉网络。
一份推荐信,一个电话,就能为他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那些普通士兵需要拼尽全力,甚至要靠运气才能争取到的晋升机会。
于他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是早已安排好的剧本。
什么个人能力,什么战友情深,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显得格外可笑。
他这样的人,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印证一条残酷的规则。
有些人,生来就站在终点线附近。
他们如今所有的努力和经历,都只是为了给那条捷径披上一件看似合理的外衣。
夏如棠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纨绔,把军营当跳板,把戎装当戏服。
而眼前这个徐元韬,不过是其中演技尤为拙劣的一个罢了。
夏如棠收回视线后,大步走向卡车。
风起时,碎发拂过她紧绷的下颌线。
身后的徐元韬百般无聊的剔着地上的小石子。
不远处,一个左手打着石膏的男人,那视线像是被贴在徐元韬口袋上一样,撕都撕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