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深的坦诚,像一阵清风,暂时吹散了沈星澜心头因苏晚晴突然出现而凝聚的薄雾。她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们共同经历风雨后筑起的感情堡垒。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晚晴显然并非只是回来打个招呼那么简单。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陆砚深因为一个临时的跨国视频会议,需要晚归。他给沈星澜发了信息,叮嘱她先吃饭,不用等他。沈星澜处理完博物馆的工作,独自回到略显空荡的别墅,正准备让厨房简单准备些晚餐,手机却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信息是一张图片。点开,赫然是陆砚深与苏晚晴坐在一家高级西餐厅靠窗位置的画面。照片拍摄角度巧妙,陆砚深侧着脸,看不清具体表情,而苏晚晴则正对着镜头,笑得温婉动人,眼神专注地落在陆砚深身上。图片下方附着一行字:“砚深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这家餐厅的鹅肝。真怀念在波士顿的日子。”
没有落款,但发送号码,与苏晚晴那天留下的名片上的号码一致。
沈星澜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理智告诉她,这很可能只是普通的商务晚餐或老友叙旧,陆砚深也提前报备过有会议。但苏晚晴刻意发来这张角度暧昧的照片,配上那段充满怀念和暗示的文字,其用心昭然若揭——她在刻意制造误会,挑动她的神经。
沈星澜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泛起的那丝不快和酸涩。她没有回复,直接将那条信息删除,并把号码拉黑。她不会轻易掉入这种低级的陷阱。
然而,苏晚晴的手段并非仅此而已。
隔日,沈星澜受邀参加一个艺术沙龙。她原本打算独自前往,陆砚深却临时推掉了另一个应酬,坚持要陪她一起去。“‘恋爱合约’补充条款,重要社交场合,甲方有义务陪同,以杜绝不必要的异性关注。”他拿着平板,指着她自己后来添加的那条“霸王条款”,一本正经地说道。
沈星澜被他逗笑,心中因昨日照片而产生的那点芥蒂也消散不少。
沙龙设在一位知名收藏家的私人画廊里,氛围轻松雅致。沈星澜与几位相熟的艺术评论家和策展人交谈时,陆砚深则在一旁与几位商界人士寒暄。一切都显得和谐而自然。
直到苏晚晴的出现。
她似乎也是受邀嘉宾之一,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斜肩礼服,妆容精致,款款走来。她先是很自然地与几位熟人打了招呼,然后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陆砚深身上,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又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
“砚深!真巧,你也在这里。”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走上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想挽住陆砚深的手臂。
陆砚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在她手触碰到自己之前,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接触,语气疏离而客气:“苏小姐。”
苏晚晴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笑容,转向沈星澜:“沈馆长,我们又见面了。你今天这身裙子很漂亮,不过……”她目光在沈星澜简约的黑色小礼裙上扫过,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优越感,“砚深以前总说,我穿浅色更好看,显得人温柔。”
这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离得近的几个人听清。一时间,几道探究的目光在沈星澜、陆砚深和苏晚晴之间来回逡巡。
沈星澜能感觉到陆砚深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去。她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与陆砚深并肩而立,脸上带着清浅却不容侵犯的微笑,迎上苏晚晴的目光:“是吗?砚深倒是常夸我穿黑色显得沉稳干练,与他很相配。毕竟,我们现在是事业和生活的双重伙伴,审美自然也更趋向一致。”她语气平和,却字字珠玑,既回应了挑衅,又强调了他们现在关系的紧密与特殊性。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
陆砚深适时开口,声音冷冽,带着明确的划清界限的意味:“苏小姐,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每个人的喜好和境遇都会随着时间改变。我现在,只欣赏我太太的一切。”
他这话,几乎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了苏晚晴的脸,也明确表明了他的立场。
苏晚晴眼神一暗,勉强维持着风度:“看来是我多话了。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她匆匆转身离开,背影带着一丝仓惶。
小小的风波看似平息,但苏晚晴刻意营造的那种“旧情难忘”、“现任不如前任”的暧昧氛围,却像一缕难以驱散的青烟,萦绕在空气中。周围人看向沈星澜的目光中,难免掺杂了几分同情或看好戏的意味。
沙龙结束后,回家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我不知道她会来。”陆砚深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带着一丝烦躁和歉意。他讨厌这种不受控的局面,更厌恶有人试图离间他和沈星澜。
“我知道。”沈星澜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逝的霓虹,“她是故意的。”
“我会处理。”陆砚深的声音带着冷意,“以后类似的场合,我会让助理提前确认嘉宾名单。”
沈星澜转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心中那点因苏晚晴而产生的郁气渐渐被一种更坚定的情绪取代。她伸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上。
“砚深,”她轻声说,“我相信你。但是,我不喜欢这种被人当成靶子、处处需要防备的感觉。”
苏晚晴的出现,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或许激不起滔天巨浪,但那不断扩散的涟漪,却足以扰乱人心的安宁。她可以无视一次两次的挑衅,但如果对方持续不断地制造事端呢?误会或许可以被澄清,但一次次被质疑、被比较的滋味,并不好受。
陆砚深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重。“给我一点时间。”他承诺道,眼神锐利,“我不会让她继续打扰你。”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苏晚晴的回国,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就像一条悄然游近的水蛇,用看似无害的姿态,不断吐出带着毒液的信子,试图在沈星澜和陆砚深之间,制造出越来越多的、看似巧合实则精心设计的误会与裂痕。
而这些刻意制造的误会,正在一点点地,堆积成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