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明掀起的风波,在陆砚深与沈星澜默契而坚定的应对下,势头渐弱。陆氏集团发布了一份措辞强硬的法律声明,明确指出将对所有不实报道和恶意中伤保留追责权利,股价随之稳步回升。星辉博物馆这边,沈星澜除了那份澄清声明,并未过多纠缠于口舌之争,而是将精力投入到一场精心策划的“守藏阁部分藏品学术研讨会”中,以扎实的学术态度和开放的交流姿态,有力地回应了“隐匿”与“私吞”的指控。
外界的声音渐渐平息,但这场风波在他们内心激起的涟漪,却尚未完全平复。那是一种共同经历过战斗后的疲惫,以及战斗洗礼后,对彼此关系更深层次的审视与确认。
这天晚上,处理完所有后续事宜,已是深夜。别墅里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细微的运行声。沈星澜觉得有些气闷,便推开玻璃门,走到了二楼的露台上。
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的花香拂面而来,吹散了连日来的紧绷。夜空深邃,几颗疏星点缀其间,远不如周年庆典那晚舞池的灯光璀璨,却别有一番宁静致远的力量。
她刚在阳台的藤椅上坐下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陆砚深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玻璃杯和一瓶矿泉水。
“还没睡?”他走到她身边,将其中一杯水递给她。
“有点闷,出来透透气。”沈星澜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你呢?忙完了?”
“嗯。”陆砚深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处理手机信息,只是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星空。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领带不知何时已被扯松,眉宇间带着一丝卸下防备后的淡淡倦意。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不被打扰的宁静。晚风轻柔,吹动沈星澜散落在肩头的发丝,也吹动了彼此心间那些未及细品的情愫。
“这几天,辛苦你了。”最终还是陆砚深先开了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
沈星澜摇了摇头,侧过脸看他:“彼此彼此。你面对的压力比我更大。”她顿了顿,轻声问,“劳伦斯先生那边……联系过了吗?”
“联系过了。”陆砚深颔首,“他很不悦。认为李泽明的手段拙劣且失礼。他明确表示,不会受此影响,并且……”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沈星澜,眼底有微光掠过,“他邀请我们,在合适的时候,去他在瑞士的庄园做客,他想亲自看看霍华德先生可能留下的、关于‘北极星’的其他线索。”
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意味着劳伦斯先生不仅没有相信离间,反而因为这场风波,更坚定了与他们合作的意向。
“这是个好消息。”沈星澜眼中也露出欣喜,但随即又微微蹙眉,“只是,密钥指南还是没有头绪。我几乎翻遍了外祖父留下的所有纸质和电子笔记,都没有找到明确的记载。只在一本他早年的旅行札记里,提到过一句在意大利北部某个小镇,遇到过一位精通古物修复与机关的老工匠,相谈甚欢。但名字和具体地址都没有留下。”
“意大利北部……”陆砚深若有所思,“这至少是个方向。比毫无头绪要好。”他看着她,语气肯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你专业地处理了清点,并敏锐地注意到那卷轴的特性,我们连追查的方向都没有。”
他的肯定让沈星澜心中微暖。她低下头,摩挲着微凉的玻璃杯壁,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陆砚深,那天陈秉仁打电话来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哪怕一丝的担心?”
“担心什么?”他反问。
“担心我会被他说动,担心我会怀疑你……”沈星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确定。虽然她当时回应得无比坚定,但事后回想,若陆砚深对她有丝毫的怀疑,她的坚定便会显得可笑而苍白。
陆砚深转过身,面对着她。阳台的光线昏暗,只有客厅透出的些许暖光勾勒出他深刻的轮廓,他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专注和认真。
“没有。”他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一秒都没有。”
他的笃定,像一块巨石,稳稳地落入沈星澜的心湖,激起安心的涟漪。
“为什么?”她忍不住追问。
陆砚深凝视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因为你是沈星澜。”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看待事物,习惯追寻本质和真实。你选择信任,不是基于冲动或情感,而是基于你对我的观察、判断和理解。就像你鉴定珠宝,你会相信仪器的数据,相信经验的判断,但最终,你相信的是你自己基于所有线索做出的专业结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你选择相信我,那便是你沈星澜经过‘鉴定’后得出的‘真实’。我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你自己的判断?”
这番话,完全出乎沈星澜的意料。他没有说甜言蜜语,没有承诺天长地久,而是从她的专业角度,解读了她的信任,并给予了这份信任最高级别的尊重和肯定。
他懂她。懂她的思维方式,懂她的坚持,懂她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对“真实”的执着。
一股热流猛地涌上沈星澜的眼眶,她急忙低下头,掩饰瞬间泛红的眼圈。心中那片原本或许还存在一丝不确定的领域,被他这番话彻底照亮、抚平。
“而且,”陆砚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温柔,“我也在学着……相信你的相信。”
沈星澜抬起头,泪光在眼底闪烁,却带着无比明亮的笑意。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谢谢你,陆砚深。”她说,“谢谢你的相信。”
这一次,陆砚深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力道坚定而温暖。
“以后,”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夜海,却倒映着星辰与她,“或许还会有更大的风浪。但就像现在这样,一起面对,可以吗?”
这不是命令,不是要求,而是平等的、带着珍重意味的邀请。
沈星澜用力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好。”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流淌在彼此相通的心间。阳台之外,是沉睡的城市和未知的明天。但在此刻,他们拥有彼此的信任与承诺,足以抵御任何风雨,也足以照亮前行的道路。
这场危机后的阳台深谈,没有激烈的情绪,没有动人的情话,只有两颗心在寂静夜色中,更加贴近的跳动声。他们的关系,在经历了信任的考验后,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珠,散发出愈发温润而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