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群仙苑，已是傍晚时分。灵潭映照着渐次亮起的悬浮仙山灵光与初现的星辉，静谧中透着难以言喻的玄妙。但李不凡心中却无半分闲适。
他将白小莹的发现与贾多多的邀约联系起来，愈发觉得三日后那场秘市，必是暗流汇聚之所。永生教的“捕龙计划”显然已将他锁定，而他们口中的“钥匙”，极大概率指向陈默所赠的黑色残片。对方甚至可能知道残片在他手中，秘市或许就是个试探或交易的局。
“堂主，咱们怎么办？那秘市还去吗？”胡天霸瓮声问道，眼中闪着好斗的光芒，“要不干脆杀上门，揪出那几个杂碎！”
白小莹摇头：“不可。永生教在昆仑潜伏多年，布局定然深远，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落入圈套。秘市虽险，但也是我们反向探查、了解敌情的良机。他们既然提到‘影市’接应，或许秘市只是外围，真正的核心交易或集会另有地点。”
李不凡沉思片刻，道：“小莹所言有理。秘市要去，但需做足准备。首先，我们需确认贾多多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他是无意提及秘市，还是受人指使，亦或……他本身就可能与永生教有某种关联？”
“我观察过贾多多，”白小莹道，“此人气息圆滑世故，但并无永生教那种阴冷污秽之感。他更像是个纯粹的、追逐利益的商人。或许他只是单纯介绍交易渠道，未必知晓背后牵扯。”
“但愿如此。”李不凡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天霸，你这几日多与贾多多接触，以采购物资、打听昆仑趣闻为由，旁敲侧击，看看他是否对永生教或‘捕龙’相关话题有异常反应，但切记不要直接询问，以免引起警觉。”
“明白！”胡天霸点头。
“小莹，你继续关注灵市动向，特别是与龙族、禁制、空间宝物相关的交易，留意是否有可疑人物或物品出现。同时，设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探查‘影市’可能的存在与进入方式。”李不凡继续安排，“我会尝试从其他渠道，了解镇岳仙山和锁龙潭的更多信息。”
“堂主，你的安危最为紧要。”白小莹提醒，“对方目标明确是你，秘市之中，恐有针对你的布置。”
李不凡抚摸着怀中黑色残片，感受着它与体内应龙气息若有若无的共鸣，眼神锐利：“正因目标是我，才更要去。看看他们到底准备了什么手段，也想看看……这‘钥匙’究竟能打开什么样的门。”
接下来两日，众人分头行动。
胡天霸果然寻了个由头，拉着贾多多在万仙城各大商铺、酒楼转悠，一边采购些北地稀缺的灵材丹药，一边听贾多多吹嘘他的“生意经”和昆仑见闻。贾多多依旧那副嬉皮笑脸、精明市侩的模样，对胡天霸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吹起牛来天花乱坠。但当胡天霸装作不经意间提到“听说有些邪教也在昆仑活动”、“最近好像有不少人打听龙族宝物”时，贾多多小眼睛眨了眨，压低声音道：“胡兄，这话可别乱说。昆仑墟水深，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但仙盟盯着呢。至于龙族宝物……那都是烫手山芋，沾上了麻烦不断。咱们做正经生意，不碰那些。” 语气寻常，听不出太多异样。
白小莹则利用月华之力的隐匿与感知特性，在灵市几个敏感区域外围游弋。她发现有几处看似普通的店铺或摊位，进出人员气息驳杂，且都有简易却高明的隔断神识探查的布置。她不敢过于靠近，只远远记录下特征。同时，她从一些专门贩卖情报、消息灵通的散修口中，隐约听到关于“地下三层”、“暗影之门”的零星传言，似乎指向某个更隐秘、门槛更高的非法交易场所，或许就是“影市”。
李不凡则通过暂居符牌，访问了万仙城对外公开的“昆仑典阁”虚影（一种类似图书馆的阵法投影），查阅了大量关于昆仑地理、历史、各派简介的公开资料。关于镇岳仙山，记载多语焉不详，只强调其为玉虚宫重地，镇守地脉，封存秘宝，擅入者严惩。关于“锁龙潭”，只有一句“传说为上古镇龙之所，详情不可考”。倒是关于应龙的记载稍多，皆描绘其乃辅佐圣王、平定洪灾、司掌时空的至尊龙神，但皆陨落于上古大劫，传承断绝。
他又尝试接触了几位在茶馆高谈阔论、看似见识广博的老修士，旁敲侧击。一位醉醺醺的老散修提到：“锁龙潭？嘿嘿，那地方邪性！百年前玉虚宫清理外围禁制，听说跑出来几缕被镇压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龙怨残魂，沾染者非疯即死！后来还是几位宫主联手，才重新封镇。打那以后，看守得更严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些信息碎片，让李不凡对锁龙潭的凶险与玉虚宫的重视程度有了更深认识。同时，他体内应龙气息对“龙怨残魂”的说法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与怒意波动，似乎那“龙怨”与它并非同源，甚至可能是……被扭曲污染的存在？
第三日傍晚，贾多多的传讯如约而至。讯息很简单：一个地点坐标（位于万仙城西区一处废弃的旧货仓），一句暗语“贾掌柜介绍来看货”，以及一个时限——子时三刻前有效，过时不候。
李不凡与胡天霸、白小莹在群仙苑内最后一次商议。
“我独自前往秘市。”李不凡决定，“天霸，你在秘市入口外围接应，隐匿气息，注意观察进出人员，特别是疑似永生教徒或有异常空间波动者。小莹，你在这处坐标附近的高点，用月华之力监控全局，若有突发状况或我发出求救信号，立刻接应，并必要时通知仙盟巡值修士——虽然可能来不及，但也是个震慑。”
“堂主，太冒险了！”胡天霸急道。
“对方目标是我，人去多了反而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冲突或提前暴露。我有玄龟敛息佩，可一定程度混淆感知，再加上新领悟的力量掌控，自保应当无虞。”李不凡语气坚定，“记住，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探查，不是硬拼。若情况不对，我会立刻撤离。”
见李不凡主意已定，胡天霸和白小莹只得领命，再三叮嘱小心。
子时初，万仙城依旧灯火通明，但西区这片旧坊市却显得格外冷清。废弃的货仓大门紧闭，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尘埃气，与主城的繁华格格不入。
李不凡已佩戴好玄龟敛息佩，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长衫，收敛气息，缓步走到货仓锈迹斑斑的大门前。他灵识扫过，大门看似普通，实则内嵌了复杂的空间混淆与警示阵法。
他按照贾多多所授，以特定节奏轻叩门环七下，三长四短。
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缝隙，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两点幽绿的光芒悬浮，如同野兽的眼睛。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何事？”
“贾掌柜介绍来看货。”李不凡平静道。
幽绿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查验什么。片刻后，沙哑声音道：“进来。直走，莫回头，莫左顾右盼。”
李不凡迈步踏入黑暗。身后的门瞬间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声光。前方出现一条向下延伸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阶，两侧石壁上每隔数丈镶嵌着一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磷石，照亮脚下，更添几分阴森。
石阶漫长，似乎深入地底。李不凡能感觉到周围空间有细微的扭曲感，显然此地被不止一层隐匿与防护阵法笼罩。他默默计算着步数，同时将灵识感知提升到极限，留意着任何异常。
约莫下行了两三百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呈现在眼前。溶洞顶部垂落着无数发光的钟乳石，映照得下方如同白昼。洞内被人工划分出数十个区域，有的摆着地摊，有的以屏风、布幔隔成简易包厢，人影幢幢，不下数百。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材、丹药、法器混杂的气息，以及一股压抑的、混杂着贪婪、警惕、阴郁的氛围。
这里便是秘市。与地上灵市的井然有序、仙气缥缈截然不同，这里更像个光怪陆离的黑市。交易的修士大多遮掩了面容，或戴着面具，或施了幻术，气息也多有伪装。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压得极低，如同窃窃私语。摊位上摆放的物品也五花八门：有沾着泥土、灵气盎然的刚出土古物；有铭刻着诡异符文、煞气森森的法器残片；有装在玉瓶中、色泽妖艳的未知丹药；甚至还有被封禁在特制牢笼中、眼神凶戾的奇异妖兽幼崽或精怪。
李不凡深吸一口气，将玄龟敛息佩的效果催动到最大，同时将自身龙胤之力转化为戍山龙气的厚重沉稳，混杂在驳杂的气息中，毫不起眼。他缓缓步入市场，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各个摊位和来往行人。
他主要关注与龙族、空间、禁制相关的物品，以及……是否有手腕带有“归墟之滴”纹身的人。
转了小半圈，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他停下脚步。摊主是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看不清面目的矮小身影，摊位上零散摆放着几块颜色暗淡的矿石、几卷残破的兽皮古卷，以及……几片大小不一、色泽黝黑、与他怀中那块有些相似的金属碎片！
李不凡心中微动，蹲下身，拿起一片较小的碎片，入手冰凉沉重，纹路扭曲。他尝试注入一丝微不可察的戍山龙气，碎片毫无反应。但他能感觉到，这些碎片与他怀中那块，材质上似乎同源，但“灵性”或“完整性”天差地别。
“老板，这些是何物？作价几何？”李不凡压低声音，改变了些许嗓音。
黑袍下传来一个干涩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不知名上古金属残片，质地坚硬，可抵寻常法宝攻击，炼器或可掺入。一片，十块上品灵石，或等价灵材。”
价格不菲，但对李不凡而言不算什么。他正欲购买一片回去研究，忽然，摊位旁传来一个略带惊讶的轻柔女声：
“咦？这些碎片……道友也对上古禁器感兴趣？”
李不凡转头，只见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着淡紫色宫装长裙、面覆轻纱的女子。女子身段婀娜，露出的眼眸清澈如秋水，气息在金丹中期，带着一股空灵出尘的意味，但李不凡敏锐地察觉到，这气息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寒。
最关键的是，在她俯身查看碎片时，李不凡看到她右手手腕内侧，似乎有一抹极淡的、暗红色的纹路一闪而逝！虽然被衣袖和法术遮掩得极好，但在李不凡高度集中的灵识与龙胤之力对阴邪气息的本能排斥感应下，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协调！
永生教的人！而且修为不低，伪装极好！
李不凡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不动声色，起身拱手：“只是见其材质特殊，有些好奇罢了。道友识得此物？”
紫衣女子轻笑道：“略知一二。据说与某些失落的上古龙族禁地门户有关，只是传闻，做不得准。道友若感兴趣，不妨买下研究。小女子就不夺人所好了。”她语气温和，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李不凡全身，尤其在腰间和袖口停留了一瞬，似乎在寻找什么。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解惑。”李不凡故作恍然，买下了那片较小的碎片，起身准备离开。
“道友请留步。”紫衣女子忽然叫住他，声音依旧轻柔，“看道友面生，应是初来秘市。今夜子时过后，在‘暗影回廊’第三厅，有一场小范围的珍品交流会，或许会有道友更感兴趣的东西出现。这是邀请符。”她递过一枚刻画着复杂螺旋纹路的黑色玉符。
李不凡接过玉符，触手冰凉，内蕴一丝诡异的吸力。他瞬间判断，这玉符不仅是邀请凭证，很可能还有追踪或标记功能！所谓的“暗影回廊”，极可能就是白小莹探听到的“影市”！
“多谢道友美意，届时若有空，定当前往。”李不凡将玉符收起，再次拱手，转身汇入人流。
他能感觉到，那道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视线，一直跟随了他许久，直到他拐入另一条通道才消失。
“被盯上了……”李不凡心中冷笑。对方果然在秘市布下了眼线，这紫衣女子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甚至可能是“接应”人员。他们抛出“暗影回廊”的诱饵，是想引他去更核心、更易于控制的场所？
他没有立刻离开秘市，而是又逛了许久，购买了几样无关紧要但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灵材和残破玉简，做出初次参加秘市、什么都好奇的样子。直到接近子时，他才随着稀疏的人流，按照玉符内隐含的微弱指引，向着秘市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侧门走去。
侧门后是一条更加昏暗、曲折的走廊，墙壁上刻画着扭曲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符文。走廊尽头，是一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壁。李不凡将黑色玉符按在石壁某处。
石壁泛起涟漪，如同水面，将他缓缓吞没。
短暂的失重与空间转换感后，李不凡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更加宽阔、装饰着诡异浮雕的环形走廊中。这里人更少，气息也更加强大隐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与血腥混合的奇异香味。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紧闭的、编号不同的石门，门后隐约传来压抑的交谈声或灵力波动。
这里，就是“暗影回廊”。永生教在昆仑地下网络的据点之一？还是只是一个更高级的黑市？
李不凡握紧了袖中的三色长枪枪杆（已缩小藏于袖内），体内龙胤之力与戍山龙气缓缓流转，应龙气息则被牢牢压制在丹田深处。他看向走廊深处，那里，第三厅的门扉，正虚掩着，透出幽暗的光。
真正的试探，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14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