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傅宅静得能听见紫藤花瓣落地。
沈清棠跪在空间最深处的檀木柜前,指尖摸着残卷封皮上“沈氏秘典·血契篇”几个焦黑字,喉咙发腥——刚才浴室里,傅司寒颈侧命纹的灼烧感透过皮肤钻进她骨头缝,比前世被追杀时还疼。
“归心引?”她翻开残卷,泛黄纸上的朱砂字刺得眼酸,“用至爱之人的发魂做契,精血当引,进命门焚烧祭祀……”最后一行小字让她指尖发抖:“施术的人会永久失去一次复活机会。”
“小姐!”
身后突然传来陈伯的惊呼。
老管家不知啥时候进了空间,弓着背扑过来要抢残卷,枯瘦的手在离纸页三寸的地方停住,像碰到了烫手的东西:“这术连祖师都没敢用!当年沈家太奶奶为了救丈夫试过,最后……最后连魂魄都散在阵里了。”
沈清棠把残卷护在胸口。
窗外隐约传来傅司寒压抑的闷哼,像根细针扎进她心脏。
三天前在边境执行任务,他替她挡了那颗本该打穿她心脏的子弹,被埋在废墟里整整四十八小时。现在这命克锚点发作,不就是当年那劫的余波?
“他替我挡过死劫。”她望着空间外傅司寒在的方向,声音轻得像叹气,“这一世,换我用命换他活。”
陈伯的老泪砸在青石板上:“可您才刚怀孕……”
沈清棠猛地抬头。
她左手按上小腹,那里只有极淡的孕脉,却让她想起刚才在露珠里看见的古字——“以血养命,只有亲人能解”。原来从那时起,命运就在给她铺这条路了。
“去烧三柱降真香。”她把残卷塞进陈伯怀里,“再把我梳妆匣里那根缠过婚戒的发绳拿来。”
老管家张了张嘴,最后抹着泪退下了。
沈清棠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空间入口,转身走向灵泉。
月光透过空间穹顶的水晶石照下来,在泉面碎成银鳞。
她摘下盘发的玉簪,头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其中一缕发尾还沾着傅司寒婚戒的细痕——是昨夜他替她拆发时,戒指勾住发丝留下的。
“咔嚓。”
剪刀落下,沈清棠鼻子一酸。
这缕头发曾缠在他颈间,沾着他军装的硝烟味;曾在她熬夜看书时被他握在手里,说“棠棠的头发比医书好看”;曾在婚礼上和他的发丝缠成同心结,被牧师说“从此生死与共”。
她把发丝放进灵泉,看着泉水泛起淡金色涟漪。发尾的婚戒痕迹慢慢化开,融进泉里,变成隐约的命息。
接着她咬破指尖,精血滴下的瞬间,灵泉突然沸腾,把发丝卷成细小的旋涡。
“清棠。”
身后传来很轻的叫声。
沈清棠转头,看见沈母站在空间入口。女人穿着月白睡裙,发间还别着她今早送的珍珠簪,眉眼和记忆里一样——三年前她刚穿越过来时,沈母正深度昏迷,现在因为她用空间灵泉调理,居然能在深夜自己走动了。
“您怎么来了?”沈清棠要起身,被沈母轻轻按住肩膀。
“我听见阿寒的声音了。”沈母望着空间外的方向,指尖摸着沈清棠头发的断处,“当年你父亲要是肯为我烧半缕头发……”她忽然笑了,眼尾的泪在月光下发亮,“算了,我女儿比他有胆子。”
沈清棠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凉,有了活人的温度。
她忽然明白,所谓命数,从来不是天定的线,而是人心织的网。
“去吧。”沈母替她理了理鬓角,“我在这儿等着。”
书房里,傅司寒还昏迷着。他原本苍白的皮肤现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颈侧的暗红命纹像条活过来的蛇,正往锁骨处爬。
沈清棠跪坐在他旁边,把调好的发魂精血捧在手心。地上,她用灵泉水和自己的血画的“双生归心阵”泛着幽蓝光,阵心是那缕浸过灵泉的发丝。
“起。”
她轻声念出残卷上的咒语。
阵心的发丝突然燃起火焰,不是平常的橙红色,而是带金斑的幽蓝,像极了傅司寒军装上的肩章颜色。
发魂变成银蝶从火里飞出来,扇动翅膀时撒下细碎光粉,落在傅司寒心口。
“不要抽我的血……娘……”
傅司寒突然嘶吼起来。他的手指深深掐进床垫,指节发白,额角的冷汗把枕头洇出深色痕迹。
沈清棠看见他眼底翻涌的血色,那是被命克锚点勾起来的童年记忆——他三岁时被送去特种部队当实验体,抽了三年血,直到老司令强行把他带出来。
“现在我是你娘,是你妻子,是你的命!”她扑上去,把唇贴在他心口。舌尖咬破,腥甜的血渡进他体内,“给我回来!”
银蝶猛地扎进他颈侧的命纹。
原本扭曲的暗红色突然炸开金光,像有团火在他皮肤下烧。
沈清棠看见自己的命数眼自动打开,左眼的金链正疯狂缩短,而傅司寒的金链却在肉眼可见地变长。
“棠棠……”傅司寒的声音突然沙哑,带着孩童般的颤音,“疼……”
“我在。”她把额头抵着他的,“阿寒,看着我。”
他慢慢睁开眼。
沈清棠在他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脸色白得像纸,却笑得温柔。
命纹的金光渐渐收住,变成一道隐金脉络,随着他的心跳和她的脉搏一起动——那是命契真正融合的痕迹。
“你心跳……比我慢了。”傅司寒抬手摸她脸颊,指腹沾到她嘴角的血,瞳孔猛地一缩,“你烧了寿命?”
沈清棠想摇头,却被他扣住后颈吻住。这个吻带着他的血和她的血,带着劫后余生的慌乱与心疼。他吻得很轻,像在吻一件易碎的珍宝,最后哑着嗓子说:“下次换我烧。”
“没有下次了。”沈清棠靠在他肩头,听见陈伯在门口哽咽。
老管家抹着泪退了两步,给他们留空间:“少爷的命纹……消失了。”
窗外,东方泛起鱼肚白。
沈清棠忽然觉得小腹一暖,像有只蝴蝶轻轻扇了下翅膀。
她低头,左眼的金链竟伸出第二条细链,缠上还没显怀的腹部——那是她和傅司寒的孩子,命数和她紧紧连在一起。
更远的地方,那道传说中的“棠归”命门慢慢打开。有温和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像春风吹过千年古树:“慈引已归,命门重立——这门不封神,不镇魂,只守家。”
沈清棠望向床头,沈母不知啥时候站在那里,正用帕子替傅司寒擦汗。
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三人交叠的影子上,像幅被岁月温柔框住的画。
她摸着腹部,忽然明白所谓命门,从来不是什么虚的门,而是眼前这些人——是替她挡过子弹的丈夫,是终于醒过来的母亲,是快要出生的孩子。
“睡会儿。”傅司寒把她搂进怀里,掌心贴着她后颈,“我守着。”
沈清棠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双生环在梳妆台上转,洒下的光雨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枚他们婚礼上交换的戒指,此刻正泛着比晨光还暖的光。
晨光微亮时,沈清棠靠在床头睡着了。她的唇色白得像纸,连呼吸都轻得像片云。
傅司寒守在床边,大掌一直盖在她手背上,指腹一下下摸着她腕间的脉搏——那比他慢了三分的心跳,却是这世上最让他安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