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岭妈宫的晨钟刚敲过三下，码头的潮水还没完全退去，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正帮父亲整理昨夜用过的破邪符，帆布包上的妈祖香灰还带着余温，阿海叔就拽着个中年男人冲进来：“关小师父，快救救阿忠！他的船没了！”
被称作阿忠的渔民瘫坐在门槛上，裤脚沾满海泥，渔帽捏得变了形，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前天晚上还系在缆桩上，今早起来就没影了…… 那是我爹传下来的木船啊！”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从怀里掏出张褪色的照片，上面是艘挂着渔网的旧木船，船舷写着 “忠海号” 三个字。
父亲刚给罗盘换好新铜针，闻言立刻起身：“别急，船身有什么记号？” 阿忠抹了把脸：“船尾刻着妈祖印，船底补过三块桐油板，还是去年关叔您帮我选的木料。” 我突然想起昨夜的台风，港口的防风缆断了好几根，怕是船被风浪卷走了。
陈阳背着帆布包从码头方向走来，裤脚还滴着海水，他刚去检查黑煞阵的残余阴气。“罗盘借我看看。” 他接过父亲的罗盘，铜针在盘心缓慢转动，针尖偶尔指向东方，“水下没有沉船的阴气，船应该还浮着。”
阿忠突然抓住陈阳的胳膊：“陈师父，您行行好！听说您会通灵术，帮我找找船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皱巴巴的几张零钱，“我就这点积蓄，都给您！” 陈阳赶紧把钱推回去：“先试试问米术，找不着分文不取。”
问米术要选清净的场地，厦岭妈宫的偏殿正合适。住持特意腾出供桌，摆上香炉和烛台，又端来碗清水：“用妈祖前的供米吧，沾了神力，通灵更顺。” 供米装在青花碗里，米粒饱满洁白，是前天才换上的新米。
陈阳先用清水淘洗米粒，指尖在碗里轻轻搅动，滤掉浮在水面的碎米：“问米讲究‘米净心诚’，杂质会扰灵媒。” 他把淘好的米重新装碗，堆得比碗口略高些，又在米中央按了个浅坑，“等下香烧到三分之一，就往坑里撒香炉灰。”
我帮着点上三炷香，檀香袅袅升起，绕着妈祖神像转了圈。阿忠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叨：“妈祖娘娘保佑，让我找到忠海号……” 他的额头抵在供桌上，肩膀不停发抖。父亲站在一旁，手里捏着张镇宅符，以防通灵时引来邪祟。
陈阳坐在供桌前，闭上眼睛默念咒语，声音低沉得像潮水拍岸：“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这是道教的开经咒，用来请神护坛。念完他拿起米碗，在香烛上方绕了三圈，“米为媒，魂为引，引海滨游魂，通阴阳路径 ——”
突然，碗里的米粒微微动了动，靠近碗沿的几粒米慢慢凸起，形成个小小的尖角。陈阳的指尖悬在米碗上方，眼睛依旧闭着：“忠海号在哪？东南西北，米示方向。” 阿忠屏住呼吸，连眼泪都忘了擦，死死盯着那碗米。
三炷香烧到一半时，米粒突然开始滑动，原本平整的米堆朝着东方塌陷，几粒米滚出碗沿，落在供桌的东方位置。陈阳又念：“近水远岸？礁石浅滩？米为标记，示我详情。” 话音刚落，碗中央的浅坑里，米粒竟慢慢堆成了礁石的形状，顶端还翘着一点，像船桅的剪影。
“船在东边的小岛，卡在礁石缝里了。” 陈阳睁开眼，眼底还带着淡淡的白雾，“离港口不远，看得见灯塔。” 他掏出张纸条，画了个简易地图，“从码头开摩托艇过去，半个时辰就能到，注意避开暗礁区。”
阿忠抓起地图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又回头：“陈师父，要是找着了，我给您送最大的鱼！” 厦岭妈宫的住持追上去，塞给他个平安符：“贴在艇上，妈祖保佑你顺风顺水。”
我们跟着阿忠来到码头，陈阳突然指着东方的海平面：“那是妈屿岛，岛上的妈印石是天然航标。” 远处的小岛像颗青螺浮在海上，西侧的灯塔闪着微光，“昨晚台风把船吹向那里，刚好卡在礁石群里。”
阿海叔早已发动了摩托艇，阿忠跳上后座，我把桃木匕首递给他：“礁石上可能有蛇，防身用。” 他接过匕首，紧紧攥在手里：“谢谢关小师父！” 摩托艇 “突突” 地驶离码头，溅起的浪花沾湿了岸边的青苔。
等待的间隙，陈阳蹲在码头检查潮水痕迹：“昨晚的风暴潮比往年大，是黑煞阵破后的余波。” 他捡起块贝壳，上面还沾着淡淡的黑气，“暗影组织的阴气没散干净，说不定还在附近活动。” 父亲点头：“等阿忠回来，问问岛上有没有异常。”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远处的摩托艇突然亮起信号灯，阿忠站在艇上挥手大喊：“找到了！船找到了！” 码头的渔民们都围拢过来，看着摩托艇越来越近，阿忠的脸上满是狂喜，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
“卡在妈屿岛东侧的礁石缝里，船尾的妈祖印还在！” 阿忠刚跳上岸，就拽着我们往摩托艇指，“就是船底破了个洞，得赶紧修。” 陈阳接过他递来的碎木片，上面有明显的撞击痕迹：“是被礁石刮的，用麻丝混桐油就能补。”
渔民们自发组织起来，推着小舢板去拖船。我和陈阳也跟着上了舢板，妈屿岛的礁石群果然凶险，大大小小的礁石像怪兽的牙齿露出海面，退潮后的礁石缝里还藏着小螃蟹。“就在那里！” 阿忠指着两块巨大的礁石，中间卡着艘旧木船，正是 “忠海号”。
船身倾斜着卡在礁石缝里，船底破了个碗口大的洞，海水正慢慢往里渗。陈阳掏出张防水符，贴在船底的破洞旁：“先止漏水，拖回去再补。” 我和几个渔民跳进齐腰深的海水里，抓住船舷往舢板方向拉，礁石划破了脚掌，火辣辣地疼，却没人喊累。
拖船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礁石上沾着片暗绿色的鳞片，边缘还带着黑气 —— 和之前的幽冥蛇鳞一模一样！“陈阳，你看这个！” 我捡起鳞片，递给陈阳，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暗影组织的人来过这里，这鳞片是幽冥蛇的。”
父亲闻讯赶来，接过鳞片仔细看了看：“他们可能在妈屿岛设了暗哨，想盯着汕头港的水脉。” 他把鳞片收进布囊，“等修完船，我们去岛上看看，不能留隐患。”
回到码头时，夕阳已经西斜。渔民们帮着阿忠修船，用麻丝塞进破洞，再抹上滚烫的桐油，刺鼻的油味混着海水的咸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阿忠的媳妇端来熬好的鱼粥，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家可就垮了。”
第二天一早，阿忠提着个木桶来到妈宫，桶里装着条足有三尺长的鲈鱼，鱼鳞闪着银亮的光：“陈师父，关小师父，这是今早刚捕的，你们一定要收下！” 他把鲈鱼往供桌上放，“昨天修完船，我撒了一网，竟捕到这么大的鱼，是妈祖保佑，也是你们的功劳！”
陈阳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鲈鱼：“正好熬粥，大家一起吃。” 母亲笑着接过木桶：“我再加点虾米和芹菜，味道更鲜。” 阿忠看着修好的 “忠海号”，船舷重新刷了桐油，在阳光下泛着红光：“以后每次出海，我都来给妈祖上香，也给你们烧柱平安香。”
吃完鱼粥，我们跟着阿忠去妈屿岛查看。岛上的礁石群里，果然有新鲜的脚印，还有烧过符纸的灰烬。陈阳捡起灰烬闻了闻：“是聚阴符的味道，和之前木屋的邪符一样。” 他掏出罗盘，铜针指向岛北侧的山洞：“阴气从这里来，他们藏过东西。”
山洞里黑漆漆的，我点燃火把，照亮了满地的蛇蜕，还有几个空的腐心粉陶罐。“他们把这里当临时据点。” 父亲皱着眉，在洞口贴了张镇煞符，“中秋快到了，他们肯定还会来捣乱。” 住持在一旁念起经咒，声音回荡在山洞里，驱散了残留的阴气。
离开妈屿岛时，灯塔的光芒正照在海面上，像条金色的带子。阿忠驾着 “忠海号” 出海，船帆鼓得满满的，朝着渔场驶去。我掏出笔记本，写下：“问米寻船，妈屿藏踪，鳞留凶迹，潮涌决战声。” 旁边画了艘木船卡在礁石缝里，碗里的米粒指向东方，一片蛇鳞落在旁边。
月光爬上妈宫的红墙，供桌上的鲈鱼骨架还在，妈祖神像前的烛火忽明忽暗。陈阳把幽冥蛇鳞放在罗盘旁，铜针疯狂转动：“暗影组织的阴蛇群，可能就藏在附近的海域。” 父亲点点头：“中秋之夜，水龙眼决战，他们一定会用阴蛇来催动邪阵。”
我握紧怀里的桃木匕首，掌心的纹路硌得生疼。从梅州的木屋，到苗寨的护符，再到汕头港的邪阵与失船，暗影组织的阴谋一步步浮出水面。而这碗问米的清香，这盏灯塔的光芒，还有渔民们的笑容，都是我们必须守护的东西。中秋之夜的决战，我们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