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突兀,去得也快。
当中海市的夜空重新被月光与城市灯火占领时,叶家别墅的客厅里,气氛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海啸。
叶晓梦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苏婉和叶一轩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她。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冷汗浸透了额前的碎发,两行鲜红的鼻血顺着她小巧的鼻翼滑落,滴落在她浅色的家居服上,触目惊心。
“晓梦!晓梦你醒醒!”苏婉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用手去探女儿的鼻息,那微弱的气息让她心头一紧。
“妈的,又来!”叶一轩看着妹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心疼又愤怒,却又不知道该朝谁发火,只能低声咒骂了一句。
另一边,叶一哲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虚拟屏幕。代表实验室火情的红色警报已经解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由无数现场目击者拍摄上传到网络的,关于那场“神迹暴雨”的视频合集。
他没有看那些视频,他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一角,一个毫不起眼的能量监控条上。
那根代表着“神国”总能量的金色条块,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刺眼的红色,数值显示为“1.7%”,并且还在以一个极其缓慢,但坚定不移的速度,向下滑落。
“我们成功了。”叶一哲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听不出任何喜悦,“但是,代价太大了。”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那双总是闪烁着数据流光的眼睛里,此刻满是疲惫和凝重。“刚才那一次‘投影’,消耗了我们积攒的,包括安然那幅画瞬间爆发的所有能量在内,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储备。其中,有近一半的能量,不是用来‘灭火’,而是用来冲破苏河在现实世界布下的‘规则封锁’。”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更残酷的现实。
“而且,‘神国’的能量跌破了安全阈值。外面的那个‘壳’,正在变得不稳定。林薇薇!”
他突然转向角落里,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着头,缩成一团的女孩。
林薇薇被点到名,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她的脸色同样难看,嘴唇都在哆嗦。“我……我又能感觉到他了……很模糊,但……但他的‘恶意’,像雾一样,开始往里渗透了……”
这个消息,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名为胜利的火焰。
他们打赢了一场漂亮的防守反击战,却也因此把自己的城墙拆了当炮弹,导致城门失守,门户大开。
“我们不能每次都这样。”叶一辰走到昏迷的叶晓梦身边,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嘴角的血迹。他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沉重。“这是一场豪赌,我们赌赢了这一次,但下一次,我们可能连上赌桌的筹码都没有。”
他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每一个家人。扫过因为担心女儿而眼眶通红的母亲,扫过因为妹妹受伤而一脸暴躁的二弟,扫过因为精神透支而虚弱地靠在墙边的三弟,扫过刚刚从地狱归来,眼神里还带着一丝茫然和倔强的四妹。
这个家,已经尽力了。他们每个人,都已经是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操……头好痛……感觉像是被人用电钻钻了太阳穴……】
【我这是……成功了?我居然真的用一幅画把火给灭了?我这么牛逼的吗?不对……我好像快挂了……】
叶晓梦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剧痛中,艰难地浮起一丝清明。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神国’也太烧钱了……不对,是烧命。我这个中央处理器,感觉随时要cpU过热烧掉了。这买卖亏了,为了保住一个实验室,差点把我自己搭进去。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她的思绪在这里卡住了。
不如什么?
不如眼睁睁看着那个实验室被烧成灰烬?看着父亲和大哥脸上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不。
她做不到。
哪怕再来一次,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她在这个家里,演了那么久的恶毒女配,摔了那么多昂贵的瓶瓶罐罐,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可当这个家真正面临危机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想守护这里。
原来,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叶一轩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迷茫。他看着昏迷的叶晓梦,又看了看几乎见底的能量条,那种有劲没处使的憋屈感,几乎要让他发疯。
“我们需要能源。”叶一哲言简意赅地指出了核心问题,“大量的,可持续的叙事能量。制作游戏是一个方案,但太慢了。安然的画是另一个方案,但这种创作,可遇不可求,而且对她本人的消耗太大,我们不能把希望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拥有了“神国”这个最强的武器,也找到了“投影”这个可以干涉现实的强大能力。但他们就像一群守着一座超级军火库的士兵,却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叶一辰的目光,落在了那台依旧闪烁着微光的电脑上。屏幕上,关于“神迹暴雨”的新闻,正在以病毒般的速度,传遍全球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的猜测,无数的讨论,正在网络上发酵。
他看着那些带着惊叹、恐惧、崇拜的评论,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缓缓成型。
“我们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别人来‘看’我们的故事了。”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要主动地,去寻找‘观众’,寻找能和我们站在一起的……盟友。”
“盟友?”叶振国皱起了眉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成为我们的盟友?在苏河这种存在的面前,所有的世俗权力和财富,都毫无意义。”
“有。”叶一辰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
他转向叶一哲,问道:“三弟,你之前说过,苏河的‘修正’,是基于这个世界已有的‘规则’,进行‘放大’和‘扭曲’。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和他类似的,或者说,被他‘修正’过的,其他‘异常点’?”
叶一哲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瞬间明白了大哥的思路。
“理论上是这样!‘修正者’的出现,本身就证明了‘主系统’存在着bUG和漏洞。既然我们家是一个巨大的‘bUG’,那这个世界上,一定还存在着其他的,或大或小的‘bUG’!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觉醒了自我意识,或者偏离了‘原有剧本’的‘角色’!”
林薇薇之前提到的,那些被苏河“清理”掉的“觉醒者”,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河不可能清理掉所有的人。”叶一辰的语速开始加快,一个完整而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飞速成型,“他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优先处理的,肯定是对‘主线剧情’影响最大的目标,比如我们。那么,那些隐藏在世界各个角落,不那么起眼,但同样‘不合逻辑’的存在,就是我们潜在的盟友!”
“我们要找到他们。”叶一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在苏河找到他们,并且‘修正’他们之前,我们要先一步,把他们拉到我们的阵营里来!”
【我靠……大哥这思路……】叶晓梦的意识虽然模糊,但还是被大哥的计划震惊了,【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复仇者联盟集结’吗?我们家是钢铁侠,现在要去全世界找美国队长、雷神、绿巨人?】
【可问题是……我们上哪找去啊?在报纸上登广告吗?‘诚招各路牛鬼蛇神,超能力者优先,待遇从优,有意者请到叶家别墅面谈’?这不等着被苏河一锅端吗?】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叶一辰将目光,投向了沙发上,那个昏迷的,却依旧是这个“神国”绝对核心的妹妹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带着一丝疯狂和自信的弧度。
“我们不用去找。”
“我们要让他们,自己来找我们。”
他看着窗外那片被金色光罩守护的家,眼神灼热。
“我们要把叶家,把这个‘神国’,打造成一座灯塔。”
“一座,为所有在黑暗中迷航的‘异常者’们,指引方向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