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蓝忆的戏份,是接着上一场走的。
晨练完毕的元十娘,如同往日一般,收势敛息,朝着木屋走去,准备开始新的一日。
养母元音如同往常一样,给她端了碗补气的药汤。
但这次,在元十娘喝完后,元音却似有话要讲……
看蓝忆和沈北乔相携而来,他眼皮微掀,目光在两人自然亲近的姿态上短暂停留,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对于片中饰演亲密关系的演员而言,私下的良好相处无疑是最理想的状态,这能省去他不少调和气氛的精力。
他没有多言,只是简洁地抬手,用精准的手势指挥着两人迅速找准走位。
走位完毕,所有部门准备就绪。
侯森源看着监视器,再度喊下“action!”
……
元十娘拿起搭在兵器架旁松枝上的一块灰扑扑的麻布,随意地擦了擦脸上和颈间沁出的汗水。
她赤足踏过土地,走向那座木屋。
木屋门扉虚掩。
元十娘推开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木屋内部被尽收眼底。
木屋内部结构简单,一张木桌,一张收拾得干净的床,还有些常用的家具。
木梁上悬挂着几串风干的腊肉,其斜下方,火塘中的火焰正静静燃烧,映照一室暖光。
火塘上方,悬挂着一个黑铁吊钩,钩着一个同样黑黢黢的铁壶,壶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不知道在烧着什么。
元十娘走到火塘边,拿起挂在墙壁木钉上的竹筒水杯,从旁边大陶罐里舀出清澈的山泉水。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她发出喟叹,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刚好驱散了练功后的燥热。
她放下水杯,走向床铺,目光落在床沿那双新纳的布鞋上,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就在这时,门口光线一晃,有人推门而入。
元音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走近,将其轻放在桌上。
盘中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深褐色汤药,药味浓郁,旁还配了一碟蒸熟的山药。
元十娘瞬间回头,目光在与来人对视的瞬间由锐利转为温软,轻声唤道:“阿娘。”
元音却凝视着她,眼神复杂深远,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直到十娘面露疑惑,她才收回目光,语气平淡道:“今天练的怎么样?”
元十娘低声答了。
元音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道,“把药喝了。之后,我有话同你讲。”
元十娘微微一怔,几步上前,顺从地端起药碗,小口小口地将苦涩的汤药饮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元音绕过她,默然坐在床沿。
这位鬓角已染霜色的女人,闭目端坐时竟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十娘放下碗,走至她面前。
还未站定,元音倏地睁眼,直视着她,吐出两个字:“跪下。”
元十娘微微一怔,但并未犹豫。
她依言走到元音面前,身形笔直地跪了下来,仰头望着元音,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与恭顺。
元音看着跪于身前的十娘,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与不忍,旋即又被决绝取代。
她抹了抹鬓边的发,随后深吸一口气,又叹出。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山中岁月虽静,但山外天下早已不太平。烽烟四起,百姓流离,苍生受苦。”
她略微停顿,仿佛字句有千钧之重。
“我救你、养你、授你武艺,并非要你此生终老于这山林之间。如今,是你下山的时候了。”
元十娘闻言,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瞬间闪过错愕、惊慌。
下山?那个她从未感受过,只能从阿娘零碎话语中拼凑出的的外面?
她本能地有些畏惧和害怕,但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元十娘的眼神又再度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本能好奇与隐隐的跃跃欲试。
对于那个陌生的世界,她自然也好奇和向往。
只是……
“可是阿娘,我走了你怎么办?”元十娘忍不住追问。
“在没遇见你之前,我也是孤身一人。”元音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不必担心我。”
见阿娘如此决绝,元十娘只得压下心头万千思绪,低头应道:“是。阿娘吩咐便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
元音凝视着她低垂的发旋,终是继续开口,声音却比方才冷硬了几分:“此次下山,我要你,替我杀一些人。”
元十娘猛地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元音,神色震惊。
元音似是不愿多看她此刻的反应,微微侧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继续说道:“我已经把他们的名字、外貌都绘制成图,放在了为你准备好的香囊中。”
“明日便下山吧。”
元十娘嘴唇微张,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急。
但对母亲的依赖几乎已成为她的本能。
所以,最终仍是压下所有疑问,她艰难地应道:“……十娘领命。”
这样交代完,元音似乎也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气。
她再次闭上眼睛,不去看地上的元十娘,吩咐道:“好了,我累了,想歇息一下,你去把后院的柴劈了。”
这把元十娘想问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低声称是,站起身来,依言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步伐渐渐放缓,似乎犹豫着想回头。
仿佛有所感应,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扉的那一刻,元音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叫住了她:
“等等。”
元十娘回过了头,眼睛亮亮的。
元音深深望着十娘明亮的眼睛,好半天才再度开口道,“山下人心险恶,远非山林这般纯粹。遇事多思量,莫要轻信于人。”
听着元音这关心的嘱咐,元十娘的心情显然好了些,她极轻地答了声:“……谢阿娘。十娘记下了。”
然后,她终于问出了刚才一直憋在心中的话:“那阿娘,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元音闻言,正准备挥出的手在空中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待你觉得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该懂的事都明白了,自然便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