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利刃”的诞生,让江屿一连几天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兴奋状态。他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有空就摆弄那面自制的信号镜。洞穴内、营地外、甚至“守望山”的了望塔上,都留下了他练习反射光斑的痕迹。那束凝聚的阳光,如同他延伸出去的触角,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跳跃、舞动。
然而,最初的兴奋过后,江屿很快意识到,仅仅能反射出光斑是远远不够的。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上,如何让这束光被可能存在的船只注意到,甚至理解其含义,是一门需要精心研究和反复练习的学问。他将这项新课题,命名为“镜语”练习。
练习的第一步,是追求极致的稳定性和精准度。
他发现,手持镜柄,哪怕是最轻微的颤抖,也会导致远处光斑产生大幅度的晃动。在近距离(几十米内)尚且可控,但如果目标是数公里甚至更远的海平线,这种晃动足以让光斑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引起注意。
他开始进行“稳定性训练”。他选择远处岩壁上一个小小的、颜色较深的天然斑点作为固定靶,努力保持手臂和手腕的绝对稳定,让光斑尽可能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地覆盖在那个斑点上。这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没过几分钟,他的手臂就开始酸麻,光斑也随之不受控制地漂移。
“不行,得想个办法固定支撑点。”江宇自言自语。他找来一根带有天然丫杈的树枝,将其牢牢地插在了望塔的岩石缝隙中,然后将信号镜的镜柄架在丫杈上。有了这个简易的“支架”,稳定性果然大幅提升!光斑能够更持久地停留在目标点上。
接下来,是练习快速捕捉移动目标。他让毛球在远处的空地上随机跑动(毛球起初很乐意配合这个新游戏,后来发现只是让它傻跑,便兴趣缺缺了),然后尝试用光斑去追踪它的身影。这要求他具备良好的预判能力和快速调整镜面角度的技巧。一开始,光斑总是慢半拍,在毛球身后疲于奔命,逗得小家伙偶尔会停下来,回头看着那个追不上自己的光点,发出类似嘲笑的“吱吱”声。
“嘿,你这小东西,还敢笑话我?”江屿笑骂着,更加专注地练习。渐渐地,他熟悉了毛球的跑动习惯,光斑能够越来越精准地提前落在它即将经过的路线上。
最重要的练习,则是模拟对海上移动目标的信号发送。他没有真正的移动船只作为目标,便充分发挥想象力。他将远处海面上偶尔掠过的海鸟、随波逐流的浮木、甚至是一朵形状特殊的云彩的移动边缘,假想成船只的桅杆或船舷。然后,他尝试用光斑去“照射”这些假想目标。
他练习不同的闪烁频率。根据模糊的记忆,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SoS是“三短、三长、三短”(??? ——— ???)。他用手指短暂遮挡镜面,练习制造出这种有规律的光脉冲。长亮代表长信号,快速闪烁代表短信号。一开始,他的节奏总是把握不准,长短信号区分不明显,看起来杂乱无章。
“长……长……短,不对,刚才那个太短了……重来!”他像个蹩脚的电报员,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海,一遍遍地练习着这无声的“镜语”。枯燥,但却至关重要。
毛球对于江屿这种长时间对着空气和海水“眨眼睛”的行为感到极度困惑。它蹲在旁边,看着江屿时而凝神静气,时而手忙脚乱地遮挡镜面,嘴里还念念有词,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两脚兽,可能是在进行某种它无法理解的、深奥的仪式。
除了发送SoS,江屿还尝试练习发送更简单的信号,比如规律的长闪烁(代表“注意这里”),或者快速的连续短闪烁(代表“紧急”)。他明白,在真正的紧急情况下,对方未必能立刻理解复杂的SoS,但规律性的、明显不同于自然反光的光信号,本身就足以引起警觉。
练习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自制信号镜的一些局限性。深绿色的玻璃虽然透光性尚可,但毕竟会吸收一部分光线,反射效率打了一定折扣。镜面面积还是太小,汇聚的光束强度有限。在阳光不是特别强烈的天气,或者距离过远时,效果会大打折扣。
但江屿并没有气馁。他知道,这已经是在现有条件下能做到的极致了。每一次成功的稳定照射,每一次精准的移动追踪,每一次清晰的长短信号发送,都让他对掌握这门“镜语”更多一分信心。
他甚至开始构思,如果将来真的有机会,他是否可以用这面镜子,发送一些更复杂的信息?比如,用光斑画出简单的箭头,指示登陆点?或者,用特定的闪烁组合,传递自己大致的人数或状况?
这些想法虽然遥远,却为他的练习注入了更多的动力和想象力。
这天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江屿站在了望塔上,进行着最后一次日常练习。他选定天边一朵正在缓慢飘移、形状像艘帆船的云彩作为假想目标,调整镜面,将一束金色的光斑稳稳地投射在“船帆”上,然后开始有节奏地遮挡,发送着无声的SoS信号。
光斑在橘红色的云霞间明灭闪烁,仿佛星辰在黄昏提前登台,演奏着一曲孤独而执着的求生乐章。
毛球安静地趴在他脚边,看着那束在云间舞蹈的光,又看看江屿专注而坚定的侧脸,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往日的、肃穆的氛围。
练习结束,江屿收起信号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手臂酸麻,眼睛也因为长时间聚焦而有些干涩,但心中却充满了踏实感。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八十道痕迹。在旁边,他画了一个小人站在高塔上,手持信号镜,镜中射出的光柱正在追逐一朵像船的云,光柱上还标注着“SoS”的摩斯电码符号(??? ——— ???)。
第八十天,投入大量时间进行“镜语”强化训练。专注于提升信号镜照射的稳定性、移动目标追踪能力及规律性闪烁信号(如SoS)发送技巧。克服手持抖动,利用支架固定,反复练习,显着提升远程通讯能力。掌握此“光之语言”,为未来可能的救援机会增添了一份主动与把握。
他收起金属片,看着那面陪伴他度过无数练习时光的信号镜。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工具,更成了他延伸的意志,他投向远方的、永不熄灭的目光。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用这束光,去叩响那扇可能存在的、通往归途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