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屿忙于在制盐、了望和警惕新掠食者之间寻找平衡点时,他的首席预警官兼荣誉农田保卫队长毛球同志,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社交”危机。这场危机的源头,并非来自那只神出鬼没的大猫,也非那位新来的、脚印深重的“邻居”,而是源于它自己那张管不住的馋嘴,以及一项它新发掘的、颇具争议的“美食”。
事情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江屿刚刚结束一轮信号镜练习,正坐在洞穴口,专心致志地用燧石刀和细砂岩打磨几支新削的箭杆,力求让它们达到最佳的空气动力学性能(这是他根据模糊记忆和自己总结的经验瞎琢磨的)。毛球则照例在外进行它的“领地巡视”兼“零食采购”。
起初,一切如常。丛林里传来熟悉的鸟鸣虫嘶,间或夹杂着毛球追逐小虫时兴奋的“吱吱”声。但渐渐地,江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毛球的叫声变得有些……怪异?不再是那种发现猎物或表达不满的清晰音调,而是变成了一种混合着痛苦、愉悦、又带着点迷离的、断断续续的“吱呜……嗷……嘤……”声。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遭遇了危险,倒像是……喝醉了?
江屿放下手中的箭杆,皱起眉头,侧耳细听。声音来源于营地侧后方那片它经常光顾的灌木丛。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决定去看看这个小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灌木丛,拨开浓密的枝叶。眼前的景象让他哭笑不得。
只见毛球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小片空地上,两只前爪抱着一颗已经裂开的、颜色深紫、汁水淋漓的浆果,整张毛茸茸的小脸都埋进了果肉里,正不顾形象地大口啃食着。它的胡子上、脸颊的绒毛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紫色汁液。更夸张的是,它一边吃,一边发出那种满足又似乎有点难受的哼哼声,身体还时不时地扭动一下,四条小短腿在空中乱蹬,眼神迷离,仿佛沉浸在一个光怪陆离的美梦里。
“喂!毛球!你小子偷吃什么好东西呢?醉成这德行?”江屿又好气又好笑地喊道。
毛球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那双黑亮的小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它看了看江屿,似乎辨认了一下,然后居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近似于“傻笑”的表情,含混不清地“吱”了一声,又把头埋进了浆果里,继续它的“狂欢”。
江屿心里咯噔一下。这状态,明显不对劲!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小心地从毛球怀里夺过那颗已经被啃掉大半的浆果。毛球不满地“呜呜”叫着,伸出爪子想抢回来,但身体软绵绵的,动作绵软无力。
江屿仔细审视着手里这颗罪魁祸首。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浆果,大小如葡萄,深紫色,表皮光滑,裂开处露出深红色、饱含汁水的果肉,散发出一股极其浓郁、带着点发酵味道的甜香。
“发酵?”江屿凑近闻了闻,果然,那股甜香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味!这玩意儿是天然的酒心巧克力……啊不,是酒心野果?!
他立刻意识到,毛球这是……吃醉了!而且看这反应,醉得还不轻!
“好家伙!你小子不当侦察兵,改行当酒鬼了?!”江屿看着在地上瘫成一团、还在咂嘴回味的小毛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之前千叮万嘱,不让它乱吃没见过的东西,这下可好,直接给自己灌趴下了。
他赶紧检查了一下毛球的状态。呼吸还算平稳,心跳似乎有点快,但整体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典型的“醉酒”状态。他无奈地摇摇头,一把将这个软绵绵、散发着果酒香气的小醉猫捞起来,抱在怀里。
“看来今晚的鱼干你是无福消受咯,毛球同志。”江屿抱着它往营地走,毛球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偶尔还伸出小舌头舔舔鼻子,似乎在回味那“琼浆玉液”的滋味。
回到洞穴,江屿用干净的布蘸了水,仔细给毛球擦干净脸上和爪子上的果汁。小家伙大概是折腾累了,又或者酒劲彻底上来了,很快就蜷在它的干草窝里,打着轻微的小呼噜,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屿看着毛球那副毫无防备的睡颜,又是担心又是好笑。他坐在篝火旁,开始仔细回忆并记录下那种紫色浆果的特征:深紫色,光滑表皮,大小如葡萄,簇生,生长在营地侧后方灌木丛阴湿处,气味浓郁带酒香。他在岩壁“日记”的“未知物种”区域,郑重地画下了这种浆果的简笔画,并在旁边标注了“疑似含酒精,毛球食用后出现明显醉酒现象,待观察后续反应,暂命名‘醉猫果’”。
“希望你别酒精中毒或者头疼好几天。”江屿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毛球,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去把那片“醉猫果”清理掉,或者至少做个标记,防止这小家伙(或者他自己不小心)再次中招。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第二天清晨,毛球醒来了。出乎江屿的意料,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宿醉的痛苦,比如萎靡不振、食欲不振之类。相反,它显得……精神焕发?!
小家伙一骨碌从窝里爬起来,先是像往常一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就开始在洞穴里活蹦乱跳,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又跑到江屿脚边蹭来蹭去,嘴里发出欢快的“吱吱”声,眼神清澈明亮,仿佛昨天那个醉醺醺的小酒鬼是另一个人。
“咦?你没事?”江屿惊讶地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毛球。确实,看不出任何不适,反而感觉它比平时更活泼了些。
毛球“吱吱”叫着,用小爪子扒拉他的裤腿,然后又扭头看向洞穴外,明显是饿了,催促开饭的意思。
江屿满腹狐疑地给它准备了早餐。毛球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它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跑出去玩耍或巡逻,而是再次跑到江屿面前,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比划着,小脑袋不停地转向昨天发现“醉猫果”的那个方向,嘴里发出一种混合着渴望和催促的独特叫声。
江屿明白了。这小家伙……是吃上瘾了?!它还想去吃那个“醉猫果”!
“不行!绝对不行!”江屿板起脸,严厉地拒绝,“那玩意儿来历不明,吃多了谁知道会怎么样?昨天是运气好,万一酒精中毒呢?万一有别的毒素呢?”
毛球似乎听懂了他的拒绝,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耳朵耷拉下来,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声,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地看着江屿,仿佛在说:“就一口,就再吃一口嘛……”
江屿差点被它这演技逗笑,但还是硬起心肠:“卖萌也没用!说不准吃就不准吃!那是禁果!懂吗?禁果!”
为了彻底断绝毛球的念想,江屿立刻拿起石斧,准备去把那一小片“醉猫果”丛彻底清除。
然而,当他走到那片灌木丛时,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了。
只见几只“灌木哨兵”——那些平日里和毛球保持着微妙距离的小松鼠——正围在那几株“醉猫果”旁边,小心翼翼地啃食着掉落在地上的、已经熟透裂开的果实。它们吃得非常谨慎,每次只舔食一点点汁液,然后就会停下来,警惕地观察四周,小脸上居然也流露出一种类似陶醉的神情。
更让江屿惊讶的是,毛球跟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像往常驱赶“松鼠强盗”那样冲上去,而是……蹲在了不远处,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那些“哨兵”们进食,喉咙里发出了那种表示友好或者至少是非敌意的、低沉的咕噜声。
而那些“灌木哨兵”们,对于毛球的靠近,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容忍。它们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瞥了毛球一眼,并没有立刻惊慌逃窜,而是继续它们的小心品尝。
一时间,这片小小的灌木丛下,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共食”场面。
江屿举着石斧,愣在了原地。这画风……有点不对啊?
他仔细观察着那些吃了“醉猫果”的“灌木哨兵”,它们的行为也确实有些异常,动作比平时稍微迟缓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放松和……愉悦?仿佛参加了一场微型的丛林派对。
“好嘛……”江屿放下石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醉猫果’,看来还是个‘社交催化剂’?打破了物种间的隔阂?”
他原本打算清除这些果子的想法动摇了。如果这东西毒性不大(从毛球和松鼠们的反应看,至少急性毒性很低),反而能起到这种奇妙的“破冰”作用,或许……留着它,比清除它更有价值?
当然,前提是必须严格控制摄入量。他可不想自己的首席预警官和周边的“哨兵”系统整天都醉醺醺的。
最终,江屿没有清除那些“醉猫果”,而是在旁边用石块堆了一个小小的标记,提醒自己这里有一种特殊植物。他决定对毛球采取“严格管制,偶尔奖励”的策略,绝不能让这小家伙养成酗酒的坏毛病。
回营地的路上,毛球似乎知道“禁果”暂时保住了(虽然吃不到),心情颇佳,在他脚边蹦蹦跳跳。而江屿看着这个小家伙,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个问题:这种奇特的、能轻微致醉的果子,除了可能促进(混乱的)社交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用途?比如……作为诱饵?或者,在极端情况下,作为镇痛或麻醉的替代品?
知识的宝库,似乎又在他不经意间,被毛球用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推开了一条小缝。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九十一道痕迹。在旁边,他画了一只四仰八叉、抱着浆果傻笑的小兽(毛球),旁边还有几只小松鼠在分享同样的果子,而一个小人(他自己)则站在一旁,举着石斧,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
第九十一天,毛球误食未知紫色浆果(命名“醉猫果”)出现明显醉酒现象。次日无恙且表现出成瘾倾向。观察到该果实对毛球及“灌木哨兵”均有轻微致醉及疑似“社交破冰”效果。决定保留该植物但严格管控毛球摄入,并思考其潜在用途(诱饵、麻醉等)。生存笔记再添一笔,由毛球的“跨界”美食探索所引发。
他收起金属片,看着又开始活蹦乱跳的毛球,无奈地笑了笑。这座岛屿,总能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他“惊喜”。而他的孤岛生活,也因为毛球这个充满意外性的小伙伴,永远不乏令人捧腹又值得深思的插曲。前方的路,看来是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