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等待与观察中又滑过去两天。江屿表面上维持着日常的节奏:照料田地,检查陷阱,修补工具,练习“镜语”,但他内心的注意力,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大部分都系在了东方那片海岸线和那场无声的“礼物外交”上。
对方收到了盐。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是欣喜若狂,意识到这白色晶体的价值?还是困惑不解,把这玩意儿当成某种奇怪的石头?或者,干脆毫无反应,让他的“谢礼”石沉大海?
这种等待有点像等一封重要的邮件,明知急不来,却总忍不住隔一会儿就刷新一下“收件箱”——也就是爬上了望塔,用“望远镜”瞄一眼那片礁石区,或者对着东方发送一遍“友好”信号,看看有没有新的光点回应。
毛球似乎也察觉到了江屿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在他练习弓箭时,故意把充当靶子的干草团叼走,或者在他整理工具时,把燧石刀扒拉到角落,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换来的只是江屿敷衍的摸摸头。
“别闹,毛球,我在进行重要的‘国际关系’观察呢。”江屿第N次把毛球从膝盖上扒拉下去,目光依旧盯着东方。
就在江屿几乎要认为对方对他的“盐弹外交”不予理会时,转机在第三天下午出现了。
那天天气晴朗,能见度极佳。江屿例行公事地在了望塔上发送完“友好”信号后,正准备下去处理新收获的一批“毛球薯”,眼角余光却猛地捕捉到,在东方那片熟悉的丛林边缘,靠近海岸线的位置,冒起了一缕极其细微、但绝非自然形成的青烟!
不是篝火那种浓烟,而是更像……小火煨煮东西时产生的、笔直而清淡的炊烟!
江屿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举起“望远镜”,死死盯住那个方向。
烟柱很细,持续而稳定,是从几块大岩石的缝隙后面升起来的,显然是为了避风和控制火势。对方在生火!而且是在一个相对开阔、可能被他观察到的地方生火!
这意味着什么?是日常炊事?还是……某种信号?
他按捺住激动,继续观察。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缕炊烟缓缓熄灭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就在江屿有些失望,以为这只是对方一次普通的生火行为时,新的变化出现了。
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来到了开阔的沙滩上。这一次,他们没有像之前那样迅速消失,而是……停了下来。其中那个稍高一些的身影,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在向他这边的方向挥舞!
江屿立刻调整“望远镜”的焦距(其实就是换个更细的竹筒),努力看清对方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白色的、反光很强的东西!在阳光下非常醒目!是贝壳?还是……他猛地意识到,那很可能就是他之前送出去的那个装盐的小竹筒!对方把竹筒外面的树皮封口撕掉了,利用竹筒内侧光滑的白色进行反光!
他们也在用类似“镜语”的方式,试图和他沟通!而且,用的还是他送出的“礼物”包装!
这个发现让江屿精神大振!他立刻掏出自己的信号镜,准备回应。
但对方挥舞竹筒的动作,似乎并不是在发送某种规律的闪光代码,更像是一种……大幅度的、引人注意的挥舞。同时,另一个人则指向他们身后的丛林,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江屿看懂了七八分。对方似乎在说:“我们收到你的东西了!我们在这里!过来(或者注意这边)!”
这个“邀请”让他瞬间陷入了巨大的矛盾。
去?还是不去?
对方主动发出了比光信号更进一步的接触邀请,这是一个了解对方、甚至可能建立更稳定关系的绝佳机会。而且,他们刚刚接受了他的“谢礼”,理论上处于一个相对友好的氛围中。
但是,风险同样巨大。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利用他的好奇心和建立联系的渴望,将他引过去?对方有两个人(至少露面的是两个),而且展现出一定的协同行动能力。自己单枪匹马过去,万一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最终,谨慎占据了上风。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去赌对方的善意。尤其是在对对方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他决定回应,但不是直接过去。
他举起信号镜,没有发送“友好”信号,而是发送了那个他设计好但一直没机会使用的“危险”信号——快速、连续的五次短闪烁!(·····)
这个信号的含义是明确的:有危险,不能靠近。
发送完毕,他紧张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沙滩上的两个人显然看到了他的光信号。他们停止了挥舞竹筒,凑在一起,似乎低声讨论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们再次看向江屿的方向,然后……那个高个子再次举起了竹筒,但这一次,他发送的不再是胡乱挥舞,而是尝试模仿江屿刚才的信号!
他努力地、断断续续地,试图复制出五次快速的短闪烁!虽然节奏依旧有些凌乱,但意图很明显——他们在尝试理解并回应他的“危险”信号!
江屿心中一动。他们不仅在尝试沟通,还在尝试学习!这进一步降低了是陷阱的可能性(虽然不能完全排除)。
他再次发送了一遍清晰的“·····”信号,作为确认和教学。
对方再次尝试模仿,这一次比刚才好了很多。
然后,那个高个子放下了竹筒,做出了一个令江屿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示意周围没有危险。然后,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同伴,再指了指地面,最后再次做出了那个邀请的手势。
这个肢体语言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我们这里很安全,只有我们两个,请过来。”
对方的诚意,似乎又增加了一分。
江屿的内心天平开始倾斜。对方表现出了足够的学习意愿和沟通诚意,而且主动展示了自身情况(人数、无武器姿态)。如果一直拒绝,可能会错失建立联系的机会,甚至可能让对方误解他的意图,将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互信破坏掉。
但是,直接过去,风险依然存在。
他需要一个折中的方案。
他思考了片刻,再次举起了信号镜。这一次,他发送了一个全新的、临时构思的信号组合。他先发送了一次“短·短·长—”(友好),然后,发送了三次特别长的、持续的长亮信号(——— ——— ———),最后,他用镜子的光斑,在空中缓缓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光斑最终落在了他与对方之间、那片海岸线的中间位置。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友好。等待。在中间位置(见面)。”
这个信号比较复杂,他不确定对方能否理解。但他必须尝试。
发送完毕,他紧紧盯着对方。
沙滩上的两个人显然被这个复杂的信号弄懵了。他们讨论了很久,比划着,似乎在进行艰难的解读。最终,那个高个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举起竹筒,发送了一次“短·短·长—”(友好),然后,也学着江屿的样子,将竹筒的反光,投射在了双方之间的那片沙滩上!
他们理解了!至少理解了“友好”和“在中间见面”的核心意思!
江屿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最后发送了一次“短·短·长—”,然后收起了信号镜。
沙滩上的两个人也收起了竹筒,再次对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敏捷地消失在了丛林边缘。
沟通,达成了!
江屿站在高高的了望塔上,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他刚刚完成了一场跨越距离的、无声的“谈判”,确定了第一次正式接触的时间和地点!
虽然风险依旧存在,但一种主动掌控局面的感觉,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立刻开始为这次“中间位置”的会面做准备。选择哪里作为见面点?需要带什么?如何确保自身安全?无数的细节需要考量。
这场持续了数日的、“盐”引发的连锁反应,终于将要迎来一个实质性的突破。孤岛上的生存剧本,即将翻开人物面对面交流的新篇章。
他拿出飞机蒙皮,刻下第一百零一道痕迹。在旁边,他画了两个小人在沙滩上挥舞发光的物件,高塔上的小人用光回应,光路在空中交织,最终指向海岸线中间的一个点。整个画面充满了动态和紧张的期待感。
第一百零一天,食盐谢礼引发对方积极回应。对方于海岸线生烟、挥舞盐罐竹筒发出反光信号,并做出邀请手势。经历光信号“谈判”,最终以“危险”信号表达顾虑,并以复杂光信号提议在中间地带会面。对方理解并同意!首次正式面对面接触提上日程,孤岛社交取得突破性进展,紧张与期待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