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想干涉太多,一方面是怕被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将一些有心之人的视线放到张庆山身上。
另一方面,皇帝希望张庆山是个心智坚韧的人,他是真的有本事在科举上争得到自己一席之地,而不是因为他干涉科举结果。
不过秦淮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通榜这件事情,对寒门学子有诸多不公平,有些人能读书已是不易,哪里还有钱财扬名,投文找到欣赏自己才华的人,又何其艰难。
但是这件事情,是关于开设科举一事,他与世家之间各退一步的结果,轻易不好更改。
可是帮张庆山的文章得到一个比较公道的通榜排名,他还是有办法做到的,张庆山如今还没有开始投文,就看后面他想如何做了。
张庆山是怎么想的?他当然是想求稳。
虽然梅嬷嬷帮他寻来了一些可以投文的名单,但是说到底,他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十分陌生,那些人的脾气秉性,他也根本就不了解。
名单上的人想来每天都会收到不少人的投文,要如何在这些投文之中脱颖而出,才是张庆山需要做的。
他需要了解到这些人喜欢读书的书,喜欢什么风格的文章,又喜欢什么样子的诗文。
他现在虽然不清楚,但是学堂里除了他们这些临时组成一个班的,只为了明年春闱的外地学子外,还有不少长安本地人。
他们不了解的东西,这些土着却是一清二楚的。
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是考取了乡试,才获得了春闱的名额,所以书院里面的学生还是很愿意和他们来往的。
彼此之间交流学问,互有助益的时候,他们也总会不经意间谈到一些话题,一来二去的,总能透露出来一些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除此之外,书院的夫子们手里,也会有一些诗会文会的邀请函,表现好的,夫子们自然也愿意多提携一二。
春闱将至,又临近年关,长安城里面的文会还真就不少。
万山书院的欧阳山长对张庆山很是满意,虽然入学考试的时候,试卷上的答案看起来有些年少轻狂。
可是他的功底却也是最扎实的,自从以第五名的成绩考入书院之后,那点儿狂妄也早就没有了,如今他差不多是整个书院里面最能沉下心钻研学问的。
张庆山可以说是夫子们最喜欢的那一类学生,自然而然的,欧阳山长就总想多提携他一二。
万山书院每次科举也总有一两个能中进士的,虽然说起来不算多,但是要知道,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进士科每次选人不会超过二十人,其中一多半还都出自国子监。
普通书院能有那么一两个人考中,可以说是十分难得了,也是因此,每年都有不少人想要考入万山书院。
欧阳山长觉得,明年的进士科,考中的希望最大的人,大概也就是张庆山了。
可直到现在通榜上都没有张庆山的名字,张庆山还沉得住气,可欧阳山长替他着急啊。
于是没忍住,就多带着他去了几个文会,每次文会总会免不了让大家当场作诗的环节,张庆山自然也知道这是欧阳山长有意提携。
因此每次都跟着一起做了诗交上去,次数多了,也得过几次头名。
那些评为头名的诗,都不用等梅嬷嬷去找人,欧阳山长就先帮他扬了名。
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张庆山第一次拔得头筹的时候,一走出举办文会的别院,欧阳山长就招来了等在外面等着帮人扬名的小少年。
然后问张庆山:“带钱了吗?”
张庆山不明白欧阳山长的意思,但是还是将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结果凑在一起也就二百多文。
欧阳山长看他这个样子,不禁失笑,然后说了句:“也罢。”
随后就给了那个少年二十两银子,让他将张庆山拔得头筹的诗传扬出去。
等到那少年人接过钱不见了踪影,欧阳山长这才发现,张庆山羞窘的耳尖都红了。
“你也不必不好意思,文人想要扬名,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从前没有经历过这些,才觉得不自在。
可是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不然你以为人家凭什么大街小巷地帮人传颂诗文。
当然,有大才的人除外,他们做的诗文,就算不找人传扬,也自会有人口口相传,不过就是大家,也都是从籍籍无名走来的。”
张庆山见欧阳山长还在开导自己,他也怕山长觉得自己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迂腐之人,于是解释道:“山长,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原本以为扬名是要回去之后再安排人去做的。
没想到直接在诗会散了之后,就……何况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欧阳山长见他没有钻牛角尖,笑了笑说道:“每次办诗会文会,这些孩子都会等在门外等着收钱帮人传颂诗文。
你别看我给了他二十两,这群孩子人可不少,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平常就指着帮人扬名挣点果腹的钱。”
张庆山这才注意到了四周的人虽然有人看过来的,但是全都见怪不怪了,想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因此也就不显得稀奇了。
只是这钱不该让欧阳山长替他出,山长本就已经帮助他良多。
只是他出门也没有带多少钱,现在说银钱的事情,反倒显得刻意,于是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山长教诲,学生受教了。”
张庆山第二次就拿了钱还给了欧阳山长,欧阳山长见他把钱给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就直接收下了。
从那次之后,再参加文会,何瑞珠总会让张庆山身上带上足够的银钱,免得又出现之前的情况。
一次可以说是自己不知情,这次数多了,可就是不懂事了。
张庆山终于也在寒门学子之间,打出了自己的名声。
等到他不再是个籍籍无名的小透明之后,张庆山也开始拜访大儒名士开始投文。
虽然投文的文章,他一定程度上契合了对方的喜好,但是他也没有完全失去了自己的风格,保留了自己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