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古士当即对权杖下达指令:“开辟该分区的现实通道,我要亲自进入探查。”
虚空之中泛起一阵涟漪,一道泛着微光的门扉缓缓浮现。
他迈步踏入,瞬间被一片与黑暗截然不同的生机裹挟——无边的黑暗里,竟悬浮着一座巨大的花园。
澄澈的天光漫过穹顶,落在茵茵芳草之上,草叶间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红的、紫的、白的,开得肆意又烂漫。
流水潺潺淌过青石板铺就的河道,河底的鹅卵石圆润光洁。
偶尔有几尾银鳞小鱼摆着尾巴游过,搅碎水面的天光,漾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园中有条大河蜿蜒穿梭,河水清冽甘甜,河畔杨柳依依,柔软的枝条垂落水面,随风轻晃。
两岸栽满了各式各样的果树,桃树、梨树、苹果树挨挨挤挤,枝头沉甸甸地坠着饱满的果实。
红的像玛瑙,黄的像蜜蜡,青的透着脆生生的甜意,果香混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弥漫在空气里,沁人心脾。
满园花木蓬勃生长,樱树的粉白花瓣簌簌飘落,玉兰的花苞饱满欲绽,藤蔓攀着竹篱蜿蜒而上,开出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穗。
这里没有酷暑灼人的热浪,也无寒冬刺骨的凛冽。
唯有四季如春的温润,风掠过树梢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连拂过脸颊的触感都柔软得不像话,将万物滋养得愈发繁茂鲜活。
来古士皱起眉,心底的疑惑愈发浓重。
刚才解析的所有数据里,他分明是权杖的第一任主人。
权杖承载的“生命的第一因”命题也仅停留在演算阶段,从未有过任何实体造物的记录。
那么,这片生机盎然的天地,这些活生生的有机生命,到底从何而来?
他正凝神思索,一道身影忽然闯入视线,瞬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不远处的苹果树下,架着一架简陋的秋千,粗麻绳拴着两块厚实的木板,被风吹得轻轻晃悠。
一名少年正坐在上面,双脚轻轻点着地,借着力道让秋千荡得更高些。
他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纯黑的发丝被风拂得微微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少年生得极为俊俏,眉眼弯弯,眼底盛着细碎的光,带着浑然天成的天真,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天然呆。
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神情悠然又惬意,仿佛生来就该属于这片世外桃源。
如果说那些智慧等级较低的生物仅仅是引起了来古士的疑惑。
那么,面前的类人高智商生物,则引起了来古士的震惊。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惊疑,迈步走上前去。
足底碾过轻软的草坪,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在这片静谧的花园里格外清晰。
那坐在秋千上的少年听到动静,当即停下了晃悠的双脚,循着声音回过头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来古士身上时,那双澄澈的眸子里瞬间漾满了止不住的欢喜,像是撞见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你好!”
少年脆生生地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清泉,甜润又干净。
他从秋千上跳下来,几步跑到来古士面前,仰着小脸,眉眼弯成了月牙:“是新朋友!”
来古士看着少年澄澈发亮的眼睛,胸腔的空洞里竟莫名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他本该立刻启动扫描程序,解析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类人生物的构造与来历,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生硬的回应:“你好。”
“我叫亚当。”
少年主动伸出手,掌心带着草木与阳光的暖意,与这片花园的气息融为一体。
“你是从外面来的吗?这里好久都没有来过新面孔啦。”
亚当?
这个名字像一道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来古士的意识深处。
他明明从未在任何数据里见过这个名字,却莫名觉得熟悉得可怕。
他垂眸看向少年伸来的手,金属指节微微收紧。
眼前的少年,穿着粗布麻衣,带着天真的笑意,浑身上下都透着鲜活的“有机”气息,和他这个由金属与芯片构成的存在截然不同。
“你是谁?”
来古士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
“这片花园,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哦。”亚当歪着脑袋笑,眼底的光比枝头的果实还要透亮。
“这里叫伊甸园,我起的名字,怎么样?很漂亮吧?”
不等来古士回应,他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了来古士的金属手腕。
掌心的暖意透过冰冷的金属外壳渗进来,带着阳光与草木的清新,像极了这片花园里最纯粹的生机。
“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朋友们!”
他拉着来古士穿过开满野花的草坪,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亚当的粗布衣角,也蹭到了来古士的机械脚踝,凉丝丝的触感顺着金属纹路蔓延。
首先停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果树下,亚当抬手轻轻拍了拍粗糙的树干。
他的指尖划过沟壑纵横的树皮,语气郑重又欢喜。
“这是大树,它会结甜甜的果子,春天发芽,夏天遮太阳,秋天落叶子,冬天会好好的哦。”
接着又拽着来古士跑到河畔,指着漫过脚踝的青草,弯腰拨弄着草尖上的小野花。
“这是草地,踩上去软软的,躺着能看云。”
“这是花,有红的、黄的、紫的,闻起来香香的。”
他俯身掬起一捧湿润的泥土,指尖沾着细碎的土粒,递到来古士面前。
“这是土地,所有东西都长在上面,摸起来凉凉的、湿湿的。”
河水潺潺流淌,几尾银鳞小鱼摆着尾巴游过,激起细碎的水花。
亚当立刻松开手,指着水面欢呼,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这是鱼,它们会在水里游,滑溜溜的,抓不住哦。”
他又指向河面上漂浮的绿萍:“这是萍,浮在水上,像小毯子。”
顺着河道往前走,藤蔓攀着竹篱蜿蜒而上,开出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穗。
亚当踮起脚尖,够到一朵盛开的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这是藤,会顺着东西往上爬。”
“这是穗,一簇一簇的,风一吹会晃。”
空中掠过几只色彩斑斓的飞鸟,翅膀划破澄澈的天光。
亚当立刻松开手,指着飞鸟消失的方向大喊:“这是鸟,它们会飞,会唱歌,声音很好听。”
他又蹲下身,看着草丛里爬过的小虫子,眼神专注。
“这是虫,会爬,有的还会飞,是大树和花的小帮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亚当拉着来古士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指着头顶的天空:“这是天,蓝蓝的,有时候会有云。”
他又伸出手,感受着拂过脸颊的微风:“这是风,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吹动我的头发,吹开花朵。”
他像个不知疲倦的孩子,拉着来古士走遍了伊甸园的每一个角落。
他指着岩石缝隙里钻出的嫩芽说“这是芽”。
他指着藤蔓上沉甸甸的果实说“这是果”,指着落在掌心的露珠说“这是露”
他指着夜晚即将降临的暮色说“这是夜”,指着清晨会升起的光说“这是日”
没有复杂的称谓,没有华丽的修饰,每一个名字都直白又纯粹,像是万物诞生之初,最本真的定义。
亚当的声音带着天然的雀跃,每一次命名都像是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眼神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与好奇。
来古士任由他拉着,金属关节在行走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却被周围的流水声、鸟鸣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掩盖。
他看着亚当踮起脚尖,给每一株植物、每一种生物、每一处景物赋予名字。
阳光洒在他纯黑的发丝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带着他粗布麻衣上的褶皱,都显得格外温暖。
这场景太过荒诞,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
仿佛创世之初,万物初开,天地间一片混沌,而这个带着天真笑意的少年,正以最纯粹的姿态,为世间一切赋予意义。
他的每一次开口,都像是在刻下永恒的真理,每一个名字,都成为万物存在的证明。
“生命的第一因”……来古士的意识里轰然作响。
权杖的演算从未有过实体结果,所有数据都停留在理论层面。
可眼前的亚当,正在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践行着“创世”的轨迹。
他命名万物,滋养生灵,与这片伊甸园融为一体,就像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又像是最纯粹的观察者。
这个穿着粗布麻衣、带着天然呆的少年,到底是谁?他为何会出现在权杖的隐秘分区里?这片凭空出现的伊甸园又是怎么出现的?
来古士胸腔的空洞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震荡,冰冷的金属躯体竟莫名生出一丝灼热。
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博识尊穷尽算力也未能解开的终极秘密。
而答案,就藏在这个名叫亚当的少年身上,藏在这片万物有灵的伊甸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