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年间,临安城的繁华里总裹着股说不出的压抑。秦相府的朱红大门整日紧闭,门内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比皇宫还要气派几分。这府里的主人秦桧,官拜宰相,权倾朝野,朝堂上下没人敢不给他几分薄面。可最近,这位秦相爷却心事重重,茶饭不思,只因他心里揣着个天大的邪念——那龙椅,他馋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说秦桧怎么就打上了篡权的主意,还得从一次闲谈说起。那日他跟心腹聊起天下运势,有人提起岭南有个叫赖布衣的风水大师,本事通天,看地寻穴从不出错,据说当年还帮几位藩王寻过吉地,保得一方兴旺。秦桧一听,眼睛立马亮了。他心里盘算着,要是能让赖布衣给自己寻个龙穴,迁了祖坟,说不定就能逆天改命,从宰相变皇帝,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主意一定,秦桧当即传令下去,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岭南,务必把赖布衣请到临安来。他特意吩咐,一路上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毕竟是要靠人家办事的。
再说赖布衣,这阵子正在岭南打理一处古寺的风水,忽闻京城来人,说是秦相爷有请。他心里咯噔一下,秦桧的名声,天下谁人不知?那是出了名的奸佞小人,杀岳飞、害忠良,手上沾满了鲜血。可人家是当朝宰相,权势滔天,若是直接拒绝,恐怕当场就得遭殃。思索再三,赖布衣还是收拾了行囊,揣上罗盘,跟着使者往临安去了。
一路晓行夜宿,半个多月后,赖布衣终于抵达临安城。秦相府的家丁早已在城门口等候,见了他,连忙上前引路。走进相府,只见庭院深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只是处处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来到正厅,秦桧早已端坐堂上,脸上堆着假惺惺的笑容,起身相迎:“赖先生大名,老夫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赖布衣拱手行礼,语气平淡:“秦相抬爱,草民愧不敢当。”
“先生不必客气,请坐!”秦桧招呼他坐下,又吩咐下人摆上酒宴,“一路辛苦,老夫特意备了薄酒,为先生接风洗尘。”
宴席上的菜肴极尽丰盛,山珍海味摆满了一桌,可赖布衣却没什么胃口。他知道,秦桧这般热情,必定有所图谋。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秦桧终于切入正题。
“赖先生,老夫今日请你来,实有一事相求。”秦桧放下酒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当今圣上龙体康健,可江山社稷需要长久稳固。老夫想着,若是能寻得一处上好的龙穴,作为皇家陵寝,定能保我大宋千秋万代。先生乃风水界的奇才,此事非你莫属啊!”
赖布衣心里冷笑一声,暗道:好你个秦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说是为圣上寻龙穴,实则是想给自己找块能登基称帝的吉地,等事成之后,再找机会取而代之。可他表面上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故作沉吟:“秦相一片忠心,草民深感敬佩。只是寻龙点穴乃是大事,需得细细勘察,不可草率。”
“那是自然!”秦桧连忙说道,“先生不必急于一时,先在府中住下,好生歇息。等你养足了精神,咱们再从长计议。不过,还请先生尽快寻得龙穴,此事关系重大,耽误不得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先生寻到龙穴,老夫再通知你前往勘察,到时候定有重谢!”
赖布衣心中了然,秦桧这是想先让自己找到龙穴的位置,等他确认无误后,再想办法据为己有。他当下不敢拒绝,只能点头应道:“草民遵命,定当尽力而为。”
宴席过后,秦桧让人把赖布衣安排在相府西侧的客房住下,名为歇息,实则形同软禁,门外时刻有护卫看守,不让他随意走动。赖布衣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落入了秦桧的圈套,若是不设法脱身,迟早会被他利用,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次日一早,秦桧便带着赖布衣前往城外的祖墓。这处墓地位于临安西郊的一座小山丘上,背山面水,周围林木葱郁,看起来确实是块不错的地方。秦桧指着墓地,得意洋洋地说:“赖先生,你看老夫这祖墓如何?当年也是请了风水先生看过的,说能保我秦家官运亨通。”
赖布衣拿出罗盘,仔细勘察起来。他绕着墓地走了一圈,罗盘上的铜针转得飞快,片刻后才稳定下来。赖布衣眉头微蹙,心里有了答案。这处墓地的风水确实不错,龙脉清晰,气场旺盛,若是好好打理,秦家出个宰相之类的大官不在话下。可美中不足的是,墓地不远处有一座古寺,寺庙的佛气厚重,正好压住了此处的龙气,让龙脉无法完全舒展。如此一来,秦家最多只能做到宰相,想要更进一步,成为九五之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秦桧见他沉吟不语,连忙追问道:“赖先生,怎么样?此地风水可好?能否……能否助我秦家更上一层楼?”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眼神紧紧盯着赖布衣,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赖布衣心中暗忖,若是如实相告,说此地只能出宰相,不能出皇帝,秦桧必定会大怒,说不定当场就会杀了自己。可若是顺着他的意思,说此地是龙穴,那岂不是助纣为虐,让他阴谋得逞?到时候天下大乱,百姓遭殃,自己也会成为千古罪人。
思索片刻,赖布衣有了主意。他收起罗盘,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说道:“秦相,实不相瞒,此地风水确实不凡,只是……只是有个大大的隐患。”
“隐患?什么隐患?”秦桧连忙问道,心里咯噔一下。
“此地名为‘杀头山’!”赖布衣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沉重,“秦相请看,这墓地虽背山面水,但后山形如刀劈,前水暗流涌动,加之不远处的寺庙压住了气场,形成了‘煞气冲顶’之局。此局看似能助人官运亨通,实则暗藏杀机。”
秦桧脸色一变:“先生此话当真?何为‘煞气冲顶’?”
“‘煞气冲顶’者,主大富大贵,但也主横祸缠身!”赖布衣解释道,“此地虽能让秦相身居高位,权倾朝野,但也会让你树敌众多,招致杀身之祸。尤其是……”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秦桧,“尤其是若居心不良,妄图逆天改命,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这煞气便会立刻发作,到时候必遭杀头之祸,祸及满门!”
这番话字字诛心,正好戳中了秦桧的心事。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他没想到赖布衣不仅看出了此地的风水,还看穿了自己的野心。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你……你胡说八道!老夫一片忠心,为国为民,何来居心不良之说?你这是故意污蔑老夫!”
“草民不敢污蔑秦相。”赖布衣不卑不亢地说道,“风水之道,讲究天人合一,人心向善,则煞气可解;人心向恶,则煞气必现。秦相好自为之。”
秦桧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拍石桌,大喝一声:“好你个狂妄的野道士!竟敢在此妖言惑众,诅咒老夫!来人啊!”
话音刚落,两名身材高大、凶神恶煞的护卫立刻从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单膝跪地:“相爷有何吩咐?”
这两人便是秦桧手下最得力的护卫,牛江和张进。牛江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手里握着一把鬼头刀,眼神刚毅;张进则身形瘦削,动作敏捷,腰间挎着一把长剑,眼神阴鸷。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跟着秦桧多年,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手上也沾了不少鲜血。
秦桧指着赖布衣,怒喝道:“这野道士妖言惑众,心怀不轨,今夜便将他斩了,抛尸荒野,不许留下任何痕迹!”
“是!”牛江和张进齐声应道,起身就要上前捉拿赖布衣。
赖布衣心中一沉,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定了定神,看着牛江和张进,说道:“两位壮士,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助纣为虐,杀害无辜?秦桧狼子野心,篡权夺位,乃是千古罪人,你们跟着他,迟早也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张进冷笑一声:“休得胡言!秦相乃是当朝宰相,我们只听相爷的命令,其余的事,与我们无关!”说着,他拔出长剑,朝着赖布衣刺了过来,剑势迅猛,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
赖布衣身形一晃,灵巧地避开了剑锋。他虽是风水先生,但多年走南闯北,也学过一些防身之术,加之身形清癯,动作敏捷,一时之间,张进竟没能伤到他分毫。
牛江站在一旁,手握鬼头刀,却没有动手。他看着赖布衣,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跟着秦桧多年,深知秦桧的为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刚才赖布衣的一番话,虽然刺耳,但也并非没有道理。而且,他看得出来,赖布衣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眼神清澈,一身正气,不像是妖言惑众之辈。
“张进,住手!”牛江突然大喝一声。
张进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牛江:“牛哥,你干什么?相爷有令,要杀了这野道士!”
“他是无辜的!”牛江沉声道,“秦桧野心勃勃,妄图篡权,我们不能助纣为虐!今日之事,我不能听他的!”
“你……你竟敢违抗相爷的命令?”张进脸色一变,“牛哥,你疯了吗?违抗相爷,我们都得死!”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牛江眼神坚定,“跟着秦桧这样的奸贼,就算活着,也会被天下人唾弃!我牛江虽是粗人,但也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奸!赖先生是个好人,我不能杀他!”
说着,牛江转头看向赖布衣,抱了抱拳:“赖先生,刚才多有冒犯。秦桧心胸狭隘,必定不会放过你,你快走吧!”
赖布衣又惊又喜,没想到关键时刻,牛江竟然会背叛秦桧,出手相救。他连忙说道:“多谢壮士仗义相助!只是你这样做,秦桧必定会追杀你,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牛江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早就看不惯秦桧的所作所为了,今日能救先生一命,也算是为民除害。先生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张进见状,气得脸色发青:“牛江,你这个叛徒!我现在就去禀报相爷!”说着,他转身就要跑。
“休想!”牛江大喝一声,身形一晃,拦住了张进的去路,“今日你若敢去报信,休怪我不客气!”
张进知道牛江的武功比自己高强,不敢硬拼,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山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牛江背叛相爷了!快来人啊!”
“不好,他去搬救兵了!”牛江脸色一变,对赖布衣说,“先生,你快从后山逃走,我来挡住他们!”
“壮士,这太危险了!”赖布衣连忙说道。
“别废话了!”牛江推了赖布衣一把,“快走!记住,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为天下百姓除了秦桧这个奸贼!”
赖布衣看着牛江坚毅的眼神,知道多说无益。他对着牛江深深一揖:“壮士大恩大德,赖某没齿难忘!今日之恩,他日必定报答!”说完,他转身朝着后山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牛江看着赖布衣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握紧手中的鬼头刀,转身朝着山下冲去。没过多久,秦桧派来的大批追兵就赶到了,为首的正是张进。
“牛江,你这个叛徒!竟敢放走赖布衣,我看你是活腻了!”张进对着牛江怒喝一声,挥手道,“兄弟们,给我上!杀了这个叛徒!”
一群护卫立刻蜂拥而上,刀枪剑戟朝着牛江招呼过来。牛江毫无惧色,挥舞着鬼头刀,奋勇抵抗。他的武功确实高强,一把鬼头刀舞得虎虎生风,转眼间就砍倒了好几名护卫。可追兵实在太多,黑压压的一片,源源不断地冲上来。牛江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也添了好几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但他始终没有后退一步,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毅力,死死地挡住了追兵的去路,为赖布衣争取了足够的逃生时间。最终,他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之中,临死前,他还朝着赖布衣逃走的方向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再说赖布衣,一路狂奔,逃出了临安城。他不敢停留,一路向西跑去,直到确认没有追兵跟上,才停下脚步。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轮明月挂在天空。赖布衣想起牛江为了救自己而牺牲,心中悲痛欲绝,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擦干眼泪,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牛江报仇,除掉秦桧这个奸贼。随后,他沿着原路返回,找到了牛江的尸体。看着牛江浑身是伤的模样,赖布衣再次流下了眼泪。他小心翼翼地将牛江的尸体包裹好,带着他一路南下,来到了粤西的黄家山。
黄家山风景秀丽,灵气充沛,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地。赖布衣勘察了许久,终于在一处依山傍水、草木繁茂的地方找到了一块吉穴。他亲手为牛江挖了墓穴,将他安葬好,又在墓碑上刻下“义士牛江之墓”六个大字。
站在墓前,赖布衣对着墓碑深深一揖,含泪说道:“牛壮士,你仗义疏财,舍身取义,乃是千古奇人。我赖布衣今日为你寻得此穴,此地龙脉汇聚,气场旺盛,乃是将相之地。我预言,百年之后,你牛家必定会出将相之才,光耀门楣,以慰你在天之灵!”
说完,他又对着墓碑拜了三拜,才转身离去。此后,赖布衣继续游走天下,一边勘察风水,一边联络抗金志士,伺机除掉秦桧。而牛江舍身救主的故事,也渐渐流传开来,成为了一段佳话。多年后,牛家果然出了一位大将军,智勇双全,为国效力,深受百姓爱戴,正应了赖布衣当年的预言。而秦桧,则因为倒行逆施,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正如赖布衣所说,心怀不轨者,终将遭杀头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