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策的指节在石碑上扣出青白的弧度。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在裂帛上的战鼓——刚才那道古老意志的回响仍在识海震荡,连带着太阳穴突突作痛。
夜风吹过赤焰峰,带起他额角未干的冷汗,凉得他后颈发紧。
“玄策。”苏青璃的声音比夜风更轻,却像一根定魂针。
她的手从他臂弯下移,掌心贴着他后腰的命门,冰灵力如细流渗入,替他梳理紊乱的经脉。
林玄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踉跄半步,若不是她扶着,怕是要栽倒在青石板上。
他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月光突然凝住了。
原本空荡的夜空里,不知何时裂开一道幽蓝裂隙。
裂隙中央浮着一扇门。
说是门,倒更像某种存在于概念中的“界限”——青铜框架爬满锈迹,门扉上的纹路既像星图又似血管,每道沟壑里都翻涌着暗紫色的雾气。
门后影影绰绰,能看见无数碎片般的世界在坍缩、重组,而所有碎片的中心,有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没有具体轮廓,却让林玄策的识海刺痛欲裂——仿佛有根烧红的铁钎正往他天灵盖里钻。
“终焉之门。”苏青璃的指尖在剑柄上收紧,青璃剑嗡鸣着震开一层淡青色光膜,将两人笼罩其中。
她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上了紧绷:“我曾在青璃剑的传承记忆里见过...这是混沌意志具象化的通道。
它在等的不是你,是能承载它降临的’容器‘。“
林玄策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那扇门在“看”他——不是视线,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感知,像深海里的巨鲸在触碰浮标。
系统的黑色戒指出现在他掌心,表面的纹路泛着暗红,这是吞噬系统进入高警戒状态的标志。
“宿主...它在等你...”系统低语突然从识海深处冒出来,这次的声音不再是机械的电子音,倒像个被吓哭的孩子,带着细碎的颤音,“检测到...检测到存在层级...高于当前世界法则...”
“哈!”
一道阴恻恻的冷笑炸响。
魇帝影使的黑雾从门扉的锈痕里渗出来,这次不再是虚浮的影子,而是凝出了实体——他半边脸还是血肉模糊的鬼相,另半边却长出了骨茬,眼眶里的血瞳像两盏将熄的鬼火。
他望着林玄策,嘴角咧到耳根:“小守关人,你以为封印了我就能阻止天命?
你每解开一层秘密,就是在给混沌意志递钥匙!“
话音未落,他掌心腾起一团黑焰。
那火焰不是往上烧,而是往下钻,直接没入脚下的青石板。
林玄策瞳孔骤缩——那是方才被封印时渗入石纹的邪祟之力!
原来这魔修早将一部分力量埋进了封印,此刻借着终焉之门的力量反噬!
“青璃!”林玄策反手扣住苏青璃的手腕,体内吞噬系统轰然运转。
黑色雾气顺着他的经脉涌出,在两人身周凝成一道吞噬屏障。
苏青璃瞬间会意,青璃剑划破指尖,一滴冰蓝血珠溅在剑刃上,光膜骤然暴涨三尺,与吞噬屏障重叠。
“咔嚓——”
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黑焰从裂缝里喷薄而出,裹着腥臭味的黑雾中,竟裹着数道熟悉的气息——是之前被林玄策吞噬的邪祟残魂!
它们此刻不再是虚弱的碎片,反而被终焉之门的力量重塑,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两人扑来。
“这些是...”林玄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吞噬系统在疯狂吞噬这些邪祟,但这次的力量不像以往那样温顺,反而像带刺的钢丝,扎得他识海生疼。
“是混沌意志的’养料‘。”苏青璃的额头渗出细汗,她的冰灵力本是邪祟克星,此刻却像泥牛入海,“它在筛选...筛选能承受它意志的容器。
你、我、甚至那魔修...“她的目光扫过魇帝影使,后者正仰起头,任由黑焰灼烧自己的躯体,脸上竟是癫狂的笑意。
林玄策突然想起炎烛老人临终前攥着的碎玉。
那是守关人与遗族的千年约定,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吾之后裔...你已触碰命运的边缘...”古老的声音再次在识海响起,这一次,林玄策听清了话语里的沉重——那不是警告,是托付。
“苏青璃。”他低唤一声,掌心的吞噬戒指泛起幽光。
苏青璃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底。
那双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有烧得更旺的火焰:“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你先护住神魂。”
“你敢——”苏青璃的话被一声轰鸣截断。
终焉之门的门扉突然震颤,门后那道模糊身影的轮廓清晰了一瞬——是张与林玄策有七分相似的脸!
林玄策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咔咔的响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是被封印的血脉在呼应那道身影。
吞噬系统的投影突然出现在识海,黑色的雾气里,系统原本机械的面容竟浮现出焦急:“警告!
警告!
检测到高维意识...“
“轰——”
一声闷响在识海炸开。
林玄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终焉之门的门扉已裂开一指宽的缝隙。
门后那道身影的手正缓缓伸出,指尖的黑雾里,竟裹着半块与他腰间玉珏一模一样的碎玉。
魇帝影使的笑声穿透了所有喧嚣:“看到了吗?
那是你祖先的魂!
混沌意志要的,从来都是守关人的血脉...“
林玄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不是血,是某种更古老的力量,正从他心脏位置涌出,朝着终焉之门的方向而去。
系统投影的光芒开始闪烁,这次的机械音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急切:“宿主!
立即切断与...与那道意识的联系!
它在...“
话音戛然而止。
林玄策的识海突然陷入死寂。
他望着眼前逐渐扩大的门缝,望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身影,突然笑了。
“想拿我的血脉当钥匙?”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掌心的吞噬戒指泛起刺目的光,“先问问我的系统答不答应。”
苏青璃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握紧了青璃剑。
剑鸣声里,她听见林玄策低低的自语:“炎烛前辈说真正的终焉之战才开始...那便战吧。”
终焉之门的门缝里,黑雾翻涌得更急了。
而在林玄策识海最深处,系统投影的光芒突然暴涨,一道从未出现过的提示浮现在他眼前:
【检测到高维意识入侵——】林玄策的识海骤然响起刺耳鸣鸣,系统投影的黑雾里,机械面容上的电子纹路全部转为猩红,声音像卡带的古钟:“警告!
检测到高维意识入侵!
建议立即启动’秩序重构‘模式!“
他的指尖在戒指上一扣,掌心传来灼痛——那是帝气与系统融合时的撕扯感。
林玄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理智却在刺痛中愈发清晰。“秩序之钥,开。”他低喝一声,体内蛰伏的帝气如活物般窜动,与系统涌出的黑芒在丹田处相撞,炸出一团刺目金芒。
“玄策!”苏青璃的惊呼混着剑鸣传来。
林玄策抬头,正看见她发梢的冰棱簌簌坠落——方才抵御邪祟的光膜已淡成薄纱,她的唇角溢出淡蓝血珠,显然灵力透支过甚。
他心口一绞,却见她反手抹去血迹,青璃剑在两人之间划出冰晶屏障:“我撑得住,你专心!”
话音未落,魇帝影使的尖笑穿透屏障:“垂死挣扎!
混沌意志的手已经触到你的魂!“他残缺的半边脸突然鼓起,无数黑丝从七窍钻出,竟缠上了终焉之门的门缝——门内那道身影的轮廓又清晰几分,连眉骨的弧度都与林玄策如出一辙。
“咳...咳!”
一道苍老的喘息从后方传来。
林玄策转头,正看见炎烛老人扶着断碑站起。
老人的白衣浸透黑血,枯瘦的手捂着腹部狰狞的伤口——方才被邪祟偷袭时,他本已油尽灯枯,此刻却像被某种力量强行吊住神魂。“小友...”他浑浊的眼突然清亮,“此门一旦开启,万界气运将被混沌吞噬...唯有大帝血脉,能逆转封印。”
林玄策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怀中发烫的碎玉——那是炎烛老人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正贴着心口灼烧,像要融成一道烙印。“封印密录...”他脱口而出,那是守关人古籍里记载的禁忌之法,需以血脉为引,唤醒沉睡的帝纹。
“拿出来。”炎烛老人的手虚按,“贴在胸口。”
林玄策没有犹豫。
他从怀中取出那卷泛黄的帛书,指尖刚触到“封印密录”四字,识海便炸开雷鸣。
泛黄的帛书在掌心自燃,却不灼人,反而化作金色光雨渗入心口。
他的经脉突然震动如弦,眼前浮现出一幅血色画卷——
那是片破碎的星空。
上古大帝持剑而立,周身帝纹如活火流转。
他的对面,终焉之门大敞,门内涌出的黑雾正吞噬着一个个世界。“混沌不可灭,只能封。”大帝的声音像重锤敲在林玄策识海,“若吾陨落,愿你承吾志,护诸天安宁。”
画卷尽头,大帝突然转头。
林玄策与那道身影隔着千万年时光对视。
他看见大帝眼中有星子坠落,有山川重生,最后凝结成两团灼亮的光——那是信任,是托付,是刻在血脉里的使命。
“轰!”
画卷突然炸裂成金色光柱,直贯林玄策天灵盖。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从心口开始,沿着经脉爬向四肢百骸。
瞳孔里的金芒刺破夜色,连终焉之门的黑雾都被映得透亮。
苏青璃的冰棱屏障“咔嚓”碎裂。
她望着林玄策身上暴涨的气势,眼尾泛红——那是只有传说中“大帝”才有的威压,此刻却从她熟悉的少年身上爆发。“玄策...”她伸出手,指尖触到他发烫的手背,“你在燃烧神魂?”
“不。”林玄策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他的苍茫,像古钟轰鸣,“是血脉在觉醒。”
魇帝影使的血瞳剧烈收缩。
他想退,却发现双腿被无形力量钉在原地。
黑焰在他周身乱蹿,竟开始反噬他的魂魄——方才还癫狂的脸此刻写满恐惧:“不可能...守关人血脉早该断绝!”
系统投影的黑雾突然稳定下来,机械音里多了几分韵律:“检测到帝纹觉醒完成度87%...高维意识入侵进度被压制至32%。”
林玄策抬手,掌心浮现金色符印——那是秩序重构模式下,帝气与系统融合的产物。
符印所过之处,邪祟残魂发出刺耳尖叫,化作光点被吞噬戒指吸收。
他望向终焉之门,门内那道身影的手停在半空,原本清晰的面容开始模糊,像被无形之力抹去。
“成功了?”苏青璃攥紧青璃剑,剑刃上的冰蓝光芒重新流转。
“还没。”林玄策的金瞳暗了暗,他能感觉到识海最深处有团温热的意识在蠕动——是系统低语,“宿主...我们真的能阻止祂吗?”那声音比以往更清晰,带着孩童般的惶惑。
回答它的是终焉之门突然传来的震动。
青铜门扉剧烈颤抖,门纹里的暗紫雾气翻涌如沸。
林玄策刚觉醒的帝纹突然灼痛,他抬头时,正看见门内那道身影的指尖裂开一道血口——一滴漆黑如墨的血珠,正顺着门缝缓缓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