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青岳和沈清月回到了沈家别墅。与往常一样,沈天擎和苏婉柔热情地招待了他们,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气氛看似温馨和睦。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长长的梨花木餐桌上铺着洁白的蕾丝桌布,摆放的不是寻常家宴菜式,而是堪比顶级餐厅的珍馐美馔。正中是一只硕大的阿尔马斯鱼子酱金盒,旁边搭配着小巧的贝母勺;蓝鳍金枪鱼大腹被切成完美的厚片,纹理如大理石般诱人;白松露被现场刨削,雪花般落在意式烩饭上,香气弥漫;还有来自布列塔尼的蓝龙虾、做法繁复的佛跳墙、以及许多连沈青岳一时都叫不出名字的、看似朴素却定然价值不菲的时令山珍。酒水则是来自罗曼尼康帝酒庄的顶级年份红酒,在水晶杯中轻轻摇曳。
“清月,青岳,快坐。今天特意请了米其林三星的主厨团队来家里,尝尝合不合口味。” 苏婉柔笑着招呼,她今天戴着一套帝王绿翡翠首饰,雍容华贵,看向沈清月的目光充满了满意。在她被修改的认知里,沈清月是完美儿媳的不二人选。
沈天擎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入座,他虽未多言,但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场和对儿子成家立业的欣慰,都融在了他亲自为沈青岳倒的那杯红酒里。“成了家,就是真正的大人了。以后沈家的担子,你要慢慢挑起来。”
“谢谢爸,谢谢妈,让你们费心了。” 沈清月表现得体,笑容温婉。她优雅地品尝着鱼子酱,动作娴熟,仿佛天生就该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她细心地为沈青岳布菜,将龙虾肉剔好放入他盘中,“青岳,尝尝这个,听说今天空运到的,很新鲜。”
沈青岳面上带笑,内心却在评估着这桌宴席的价值,以及魔女对“合理”奢华的理解程度。“味道很好。”
“清月,尝尝这个,张妈特意炖了一下午的鸡汤,最是滋补了。” 苏婉柔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亲自给沈清月盛了一碗汤,眼神里满是对这个儿媳妇的喜爱。经过魔女现实修改的影响,在她的认知里,沈清月就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知根知底、与儿子青梅竹马最终修成正果的理想儿媳。
沈天擎虽然话不多,但眉宇间也带着欣慰,他给沈青岳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红烧肉,沉声道:“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以后要更有担当,好好对待清月。”
“谢谢爸,谢谢妈。” 沈清月表现得十分得体,脸上挂着甜蜜又略带羞涩的笑容,仿佛一个刚过门、努力融入新家庭的小媳妇。她乖巧地喝着汤,不时给沈青岳夹菜,动作自然亲昵。“妈,这汤真好喝。青岳,你也多喝点,对身体好。” 她说着,又给沈青岳盛了一碗,眼神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沈青岳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呐喊:‘又补?!我这身体都快成补药罐子了!’ 但他只能接过碗,硬着头皮喝下去,还得夸一句:“嗯,好喝,妈的手艺真好。”
餐桌上,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他们的新婚生活展开。
“清月啊,青岳这孩子有时候比较懒散,你多担待点,也多管着他点。” 苏婉柔拉着沈清月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青岳的。” 沈清月笑着回应,瞥了沈青岳一眼,意有所指,“他现在可‘听话’了,我会好好‘督促’他的。”
沈青岳:“……” (内心:是是是,督促得我快散架了。)
沈天擎则更关心实际些的问题:“住得习惯吗?有没有哪里需要添置的?车子够不够用?不够爸再给你们买一辆。”
“爸,都挺好的,什么都不缺。” 沈青岳连忙回答,“您和妈不用操心我们。”
“对呀,爸,青岳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沈清月也附和道,依偎在沈青岳身边,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
聊着聊着,话题就不可避免地转向了长辈最关心的问题。
苏婉柔看着眼前登对的儿子儿媳,眼中充满了期待,试探性地问道:“青岳,清月,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孩子的事情啊?趁着爸妈身体还好,还能帮你们带带。”
沈天擎也清了清嗓子,虽然没直接说,但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清月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朵红云,低下头,小声说:“我们……会考虑的。” 说完,还悄悄用手在桌子底下掐了沈青岳大腿一下。
沈青岳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堆起“孝顺儿子”和“渴望当爹”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道:“爸,妈,你们放心!我们一定努力!争取早点让你们抱上大胖孙子!”
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表情真诚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能原地造出个娃来。
然而,在他热情的表演之下,内心却在疯狂吐槽哀嚎:
‘**努力?!抱孙子?!我的亲爹亲娘啊!你们是不知道你们这好儿媳的厉害!就她现在这个折腾法,一天到晚十全大补粥喝着,科技狠活加持着,夜以继日地‘督促’着……我要是真是个普通凡人,别说抱孙子了,你们儿子我能不能活到看见验孕棒两条杠的那天都是个未知数啊!怕是还没等到种子发芽,我这块地就先被耕废了!到时候别说孙子,你们连儿子都得提前上香!**’
‘这哪是催生,这简直是催命啊!’
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沈青岳却依旧笑得阳光灿烂,甚至还主动给沈清月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温柔:“老婆,多吃点,你太瘦了。” (内心:吃饱了好继续‘努力’是吧?我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沈清月对他这“上道”的表现似乎很满意,回了他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谢谢老公,你也是,要多吃点,补充体力哦~”
这夫妻恩爱的画面,落在沈天擎和苏婉柔眼里,自然是无比欣慰,老两口相视一笑,觉得抱孙子的愿望指日可待。
而这顿看似温馨和睦的家庭晚餐,在沈青岳这里,却吃得是心惊胆战,味同嚼蜡,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透支自己本就不多的“生存”希望。他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否则,迟早要“壮烈牺牲”在这温柔乡里。
餐桌上,气氛看似热烈,父母与沈青岳、沈清月相谈甚欢,话题围绕着新婚生活和对未来的展望。然而,坐在沈青岳斜对面的妹妹沈清雪,却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只是安静地吃着饭,偶尔在父母问话时抬起头,露出一个略显拘谨的微笑,轻声回答“挺好的”、“知道了,妈”,便不再多言。
这与她以往那个在饭桌上会跟沈青岳抢菜、会毒舌吐槽父母催婚、会叽叽喳喳分享学校趣事的活泼形象大相径庭。
沈青岳一边应付着父母的关心和身边魔女“温柔”的夹菜攻势,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默默观察着沈清雪。
她那份过分的安静和眉宇间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与一丝忧虑,进一步坐实了他之前的怀疑——眼前的这个“妹妹”,内核恐怕已经换人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也为了打破这略显诡异的沉默,沈青岳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个哥哥对妹妹惯有的、带着点随意调侃的笑容,主动找话题道:
“清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不像你啊。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还是……零花钱又花完了,不好意思跟爸妈开口?” 他故意用了以前经常用来逗她的语气和话题。
如果是往常的沈清雪,听到这种话,肯定会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要么反唇相讥“要你管!臭老哥!”,要么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开始撒娇耍赖求红包。
然而,眼前的“沈清雪”闻言,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抬起眼帘,看向沈青岳。她的眼神很清澈,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灵动狡黠,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却异常温和的笑容:
“没有,哥。学校挺好的,零花钱也够用。” 她的声音轻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可能就是……有点累了。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这反应……太不正常了!不仅没有斗嘴,反而如此“体贴懂事”?沈青岳心中的疑云更重。
他甚至注意到,在沈清月目光扫过沈清雪时,“沈清雪”会下意识地微微垂下眼睑,拿着筷子的手指也会不自觉地收紧,那是一种混合着警惕、担忧和某种决心的细微表现。
‘果然……’ 沈青岳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妹妹”绝非本人。
“难不成是―”
有个答案在沈青岳脑海中盘旋。但他深知,此刻绝不是摊牌的好时机。沈清月就在身边,她的感知敏锐得可怕,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给这个占据妹妹身体的意识带来危险。
于是,沈青岳面上不动声色,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得到了一个普通的回答。
他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累了就好好休息,别熬夜玩手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哥说。” 他故意用了以前常说的、带着点兄长关怀又有点敷衍的套话。
“嗯,知道了,谢谢哥。”
“沈清雪”轻轻点头,再次低下头,默默吃饭。
这番短暂的交流,在父母看来只是兄妹间寻常的关心,在沈清月看来或许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沈青岳却从中获取了关键的信息。
他决定,必须找个机会,避开沈清月,与这个“妹妹”单独谈一谈。晚餐后,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晚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沈清雪以“有点闷”为由,独自一人走到了别墅二楼的露天阳台,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沈青岳见状,知道机会来了。他拍了拍正依偎在他身边、像只慵懒猫咪般的沈清月,柔声道:“老婆,我去看看清雪,这丫头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我去开导开导她。”
沈清月抬起紫眸,瞥了一眼阳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哦?哥哥去关心妹妹啊?去吧,不过……别聊太久哦,晚上我们还有‘安排’呢。”
她特意在“安排”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指尖轻轻划过沈青岳的手背。
沈青岳强作镇定地点点头,起身走向阳台。
来到阳台,他顺手将玻璃门虚掩上,走到沈清雪身边,与她并肩倚着栏杆,望着楼下花园的夜景。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还在为哥哥结婚的事不开心?” 沈青岳用轻松的语气开场,如同一个关心妹妹的寻常兄长。
“沈清雪”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带着那份不属于原本妹妹的复杂,轻轻摇头:“没有,哥。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不真实?” 沈青岳顺着她的话,开始试探,“哪里不真实?是觉得哥哥我突然结婚了不真实,还是觉得……这个世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沈清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
沈青岳继续加大力度,抛出了一个只有他们兄妹才知道的、关于小时候的糗事细节:“还记得你七岁那年,非要爬树掏鸟窝,结果下不来,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最后还是我偷偷搬了梯子把你抱下来的事吗?为了这个,我还被爸揍了一顿。”
“沈清雪”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茫然和一丝慌乱,她努力回忆着,最终只能含糊地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时间太久,有点记不清了。”
沈青岳心中了然,又换了一个问题:“那你最喜欢的那个限量版动漫手办,去年你生日我托了好多关系才帮你买到的那款,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沈清雪”再次语塞,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神闪烁:“是……是那个……就是很火的那个……” 她根本答不上来。
看到这里,沈青岳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他微微叹了口气,不再绕圈子,目光直视着“沈清雪”那双带着慌乱和不安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笃定地说道:
“其实……你并不是我这个世界的妹妹沈清雪,对吧?”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猜测,“你是……来自清月那个世界的,她的妹妹,对吗?”
此言一出,“沈清雪”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同伴!她激动地抓住沈青岳的手臂,声音都带着颤抖:
“哥哥!你……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姐姐篡改记忆?!你还记得?!你还知道真相?!”
看到她的反应,沈青岳终于彻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同时也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她的激动,低声道:
“傻丫头,怎么会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属于仙帝的傲然和无奈,“别忘了,你哥哥我,可是仙帝转世。虽然你姐姐……嗯,现在的她,力量很强,强行修改了这片天地的现实规则,但想凭此就撼动我的根本认知,还差得远呢。”
听到沈青岳这番带着强大自信的话语,“妹妹”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连日来的孤独、恐惧和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她哽咽着,情不自禁地扑到沈青岳怀里,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地传来: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只有我一个人在战斗……哥哥,你不知道,我看着姐姐变成那个样子,看着这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我有多害怕……”
感受着怀中“妹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沈青岳心中也是一软,正想继续安慰她,并询问更多关于那个世界和魔女化沈清月的信息——
“咳。”
一声清晰的、带着冰冷质感的干咳声,如同惊雷般在他们身后响起。
沈青岳和“妹妹”的身体同时猛地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般迅速分开。
两人僵硬地转过头,只见阳台的玻璃门不知何时被完全推开,沈清月正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甜美却又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容。
她的紫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光,视线在沈青岳和还没来得及完全调整好表情、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惊慌的“妹妹”之间缓缓扫过。
“聊什么呢?这么激动?” 沈清月的声音依旧柔媚,但任谁都听得出那话语底下蕴含的冰冷风暴,“兄妹感情……还真是深厚呢。不过,老公,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晚上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