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破损的缝隙,将几道金线投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光线中尘埃飞舞。
陈默睁开眼,第一感觉是脖子和肩膀僵硬得像石头,即使垫了东西也无济于事。但第二感觉,却是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宁。
没有引擎的震动,没有丧尸的嘶鸣,没有刺骨的寒风直接拍打在脸上(虽然屋里依然很冷)。
只有炉火熄灭后残留的暖意,平安在怀里均匀的呼吸,六六肚皮起伏的鼾声,咪咪肚子里的咕隆声,以及窗外清晰的、带着松柏清香的寒冷空气。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嘎吱作响的关节。
炉膛里的灰烬还带着余温。他添加了几块木柴,重新引燃。
火焰再次升腾,驱散着清晨的寒意。
走出木屋,阳光正好。
山林里一片银装素裹,积雪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空气清冽得让人肺都感到刺痛,却也无比提神。
他深深吸了几口,吐出大团白雾。
环顾四周,木屋、仓库、雪原、森林、远山……一切都覆盖在厚厚的白雪之下,静谧,纯净,仿佛亘古如此。
陈默走到仓库前,检查了一下车辆。
车窗上结了一层漂亮的霜花。
他启动引擎,让车预热,同时也给蓄电池充充电。
引擎的轰鸣打破了山谷的寂静,但很快又融入这片广袤的宁静中,并不显得突兀。
他开始了在新“家”的第一天系统性工作。
首先是对整个林场营地的彻底探查和清理。他花了整整一上午,拿着斧头和工兵锹,将剩下的几栋木屋和仓库里里外外又搜刮了一遍。
收获不大,但找到了一些零碎:几个生锈但还能用的捕兽夹(可能是以前林场工人用来对付偷吃粮食的野兽的),一把几乎锈死的旧式双管猎枪(没有子弹,枪管里甚至堵了东西,暂时是废铁),一小捆还算结实的铁丝,几个破损但能修补的陶罐瓦盆,甚至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半本潮湿粘连的《赤脚医生手册》和一本字迹模糊的林区动植物图鉴——后者在当下或许比黄金还宝贵。
最让他惊喜的,是在一间可能是以前厨房的棚屋废墟下,找到了一个半埋的、密封性还不错的陶缸,里面竟然有大半缸黄豆!
虽然有些发霉和虫蛀,但挑拣一下,大部分应该还能吃,或者……可以用来发豆芽!
在缺乏蔬菜的冬天,这简直是维生素的宝库。
他甚至开始琢磨,能不能用这些豆子尝试做点豆腐——当然,那需要工具和卤水,是以后的事了。
地窖里的那坛松子被他妥善转移到干燥的屋内。
陈默抓了一把尝了尝,虽然有些受潮后的陈旧气味,但油脂丰富,口感尚可,是优质的能量和脂肪来源。
中午,他用铁锅烧了雪水,煮了一小把黄豆,又放了几块压缩饼干进去,做成了一锅稠粥。
豆子需要长时间煮才能烂,但煮过的豆汤带着淡淡的豆香,就着饼干糊,竟比干啃饼干美味了许多。平安似乎也很喜欢,多喝了几口豆汤。
下午,他开始了营地的防御和居住环境改造。
陈默用砍来的木棍和找到的铁丝,在几栋木屋周围设置了几处简单的绊索和预警装置——主要是将细铁丝绷在离地一尺左右的高度,连接着空罐头盒(里面都放了几块石子)。
虽然简陋,但夜间或视线不好时,至少能提前知道有东西靠近。
他重点修缮了他们居住的那间木屋。用木板和破布尽力堵住墙壁和窗户的漏风处。
用麻绳和木棍加固了门闩。甚至用找到的破铁皮和泥巴,在屋内离床铺较远的角落,垒了一个简易的、带有排烟管的室内火塘(与铁皮炉子分开),这样即使炉子故障,也有备用取暖点,还能用来长时间熏制食物或者烘干东西。
他还利用仓库里的空油桶和木板,做了一个极其粗糙的“雪地马桶”,放在屋外背风处,解决了基本的卫生问题。
一切都围绕着实用和生存展开,没有美观,只有实用功能。
忙碌中,一个清晰的认知越来越强烈:这里,真的没有丧尸。
从进入黑龙江,尤其是抵达这片山林区域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活动的丧尸。
连之前在中和镇遇到的那种“特殊个体”也没有。
雪地上除了动物的足迹,只有他自己的脚印。
废弃的木屋里,除了灰尘和破败,没有任何挣扎或死亡的痕迹。
仿佛那场席卷全球、将文明摧毁的丧尸瘟疫,从未波及到这个偏远的山谷。
世外桃源?或许谈不上。
这里严寒,物资匮乏,生活极其不便。但相对于外面那个丧尸横行、危机四伏的腐烂世界,这里简直就像天堂——一个冰冷、艰苦,但至少安静,至少没有那种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的天堂。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落了地,但也带来了新的思绪。
既然暂时安全,既然有了一个相对稳固的落脚点,那么生存策略就应该从“逃亡和即时补给”,转向“长期生存和建设”。
他看着手中的黄豆,看着屋外的雪原和森林,一个粗糙但逐渐清晰的生存蓝图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短期(冬季剩余时间):
1. 食物:依靠现有储备(压缩饼干、奶粉、黄豆、松子)精打细算。
尝试用黄豆发豆芽补充维生素。如果捕兽夹有效,或许能抓到雪兔、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改善伙食。
甚至……可以去那条冻河里试试凿冰捕鱼?
2. 安全:继续完善营地预警和防御。需要更有效的武器。那把猎枪需要设法清理、修复,更重要的是——找到弹药。这可能需要冒险返回距离这里可能并不太远的“文明区域”——比如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些小镇或者县城,去寻找枪支。
3. 工具:现有的工具需要维护(磨斧头、修柴刀)。
可能需要更多专业工具,比如更好的锯子、凿子,用于制作更复杂的器具或修缮房屋。
中期(来年开春化冻后):
1. 食物来源拓展:这是重中之重。光靠搜寻和狩猎不稳定。必须尝试种植。
陈默需要种子——玉米、土豆、蔬菜(白菜、萝卜之类耐寒的)种子。
这些同样需要去城镇废墟里寻找。他可以清理出一片向阳的土地,用找到的简陋农具(或者自己制作)尝试耕种。即使产量极低,也是重要的补充和希望。
2. 水源:化雪后,那条小河就是稳定水源。
3. 居住环境改善:修缮更多的木屋,建立更完善的储物区、工作区。甚至可以考虑利用水力(如果小河有落差)制作一个简易的水力装置,用来粉碎谷物或者发电(如果能找到相关零件和知识的话,这很渺茫)。
4. 探索与储备:深入周围山林,熟悉环境,寻找更多的自然资源(可食用植物、草药、蘑菇等),建立秘密储备点。
长期(更远的未来):
如果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或许可以建立起一个真正自给自足的、微型的生存据点。
甚至……如果将来遇到其他幸存者(这个念头让他既期待又警惕),这里或许能成为一个可以接纳同类、共同生存的起点。
当然,那还很遥远,而且必须以绝对安全和谨慎为前提。
想到这里,陈默感到一阵久违的、带着沉重责任的兴奋。
这不再是绝望中的挣扎,而是充满挑战和可能的“建设”。
目标变得具体:修复猎枪,寻找弹药和种子,设置有效陷阱,尝试捕鱼,学习利用现有资源创造更多生存条件……
他走到屋外,望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雪岭林海。
寒冷依旧,前路依旧布满未知的艰辛。但这一次,他不是在逃离什么,而是在尝试建造什么。
为了平安,为了六六和咪咪,也为了自己内心那点不肯熄灭的、对“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的微弱渴望。
他回到屋内,在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了新的标题:
《北境营地建设计划》
下面,开始分条罗列他想到的短期和中期任务,以及需要的资源。字迹依旧潦草,但思路清晰。
炉火噼啪,映亮了他专注而带着一丝希冀的脸庞。
山谷外,也许依然是那个丧尸遍地的绝望世界。
在这片被遗忘的山林一隅,一缕属于陈默规划和希望的微光,正在这冰天雪地中,艰难而顽强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