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强行稳定的代价,远超预期。
那股从黑暗涡旋深处苏醒的意志,不再仅仅是好奇的窥视,而是带着被蝼蚁挑衅般的不悦与审视。它并未直接发动攻击,仅仅是其存在感的提升,就让整个“灰烬摇篮”的空域规则开始哀嚎、扭曲!破碎的王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稳定的黑暗涡旋边缘,那些银白色的光锚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布满裂痕!
“规则层面压力急剧升高!‘门扉稳定锚’预计剩余持续时间缩短至15秒!”祁曜的声音从王座核心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舰队能量储备剩余18%!无法进行第二次集体跳跃!”阿雅的汇报更是雪上加霜。
外部,遭受了精神风暴冲击的三方势力虽然陷入混乱,但也正在迅速适应和恢复。神谕舰队撑起了更加凝实的圣光护盾,试图驱散精神余波;终末教团的肉山旗舰发出更加癫狂的咆哮,污浊能量如同沸水般翻滚;清道夫的镰刀舰群则展现出惊人的纪律性,受损单位迅速自毁或脱离,剩余单位重新调整阵型,冰冷的杀意再次锁定王座阴影区的“启明星”号!
前有“门”后虎视眈眈的不可名状之存在,后有三大强敌环伺,自身能量濒临枯竭……局势似乎已经走到了绝路的尽头。
辰博士那关于“饵料”的推断,如同冰冷的毒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的一切挣扎,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吸引“门”后那个存在的注意?
就在这时,那被封存的“活体秘银”样本,传来了最后一段,也是最为清晰、最为决绝的意念,如同一位迟暮君王最后的嘱托,轰然涌入苏棠的意识:
“……同调者……聆听……”
“……‘源暗吞噬者’……已注视于此……”
“……‘观察者’之网……亦在收拢……”
“……铸星议会……最终指令……”
“……若事不可为……‘摇篮’……即为……坟墓!”
“……以议会残骸为基……以吾等残存意志为引……引爆‘门’之坐标规则……”
“……纵不能永绝后患……亦要令其……付出代价……延缓其脚步……”
“……此为……焚饵之计!”
“……选择……交由汝手……”
“焚饵”之计!
以自身为燃料,引爆这“门”的坐标,重创甚至暂时放逐“门”后的存在!这是铸星议会留下的,与敌偕亡的最后手段!
代价是……参与引爆的一切,包括破碎王座,包括“活体秘银”样本,甚至包括位于爆炸核心范围的“启明星”号及其舰队,都将灰飞烟灭!
是作为“饵料”被吞噬,还是作为“火种”燃尽自己,灼伤猎食者?
苏棠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没有时间去愤怒,去不甘,去恐惧。作为领袖,她必须在瞬息之间,做出抉择。
她的目光飞速扫过星图——神谕舰队正在试图构建某种封锁力场;终末教团不顾一切地冲向再次不稳定的“门”;清道夫则分出一部分力量,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靠近王座的单位,包括神谕和终末……
她看到了祁曜、穆风在王座核心区奋战的身影,看到了阿雅在舰桥上苍白却坚定的脸,看到了每一艘护航舰上,那些信任她、跟随她来到这片绝地的战士们……
她想起了77号避难所里期盼着他们归去的人们,想起了废土之上挣扎求存的生灵,想起了星灵传承的责任,想起了“守门人”的誓言……
不能退。
也无路可退。
既然注定是“饵料”,那就要做最烫嘴、最能崩掉牙的那一块!
一股决绝的、近乎疯狂的火焰,在苏棠眼底燃起。她体内的星辉碎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与那“铸星之血”的力量彻底交融、沸腾!
“星瞳!计算‘焚饵’协议最佳引爆坐标及范围!最大化规则杀伤,最小化对已知宇宙的连带影响!”
“祁曜,穆风!放弃王座核心,立刻撤离!执行‘暗影折跃’返回舰队!”
“阿雅!集中所有剩余能量,强化舰首护盾!准备承受……规则风暴的冲击!”
“辰博士!记录这一切!如果我们失败……把数据传回去!告诉后来者……‘门’的存在,以及……‘饵料的觉悟’!”
一连串指令,清晰、冷静,却带着一种赴死的悲壮与决然!
“首领!”阿雅失声。
“苏棠!”祁曜和穆风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抗拒。
“你……”辰博士的投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数据记录已开启。”
“执行命令!”苏棠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们没有时间了!这是……唯一能为我们争取时间,为后来者留下警告的办法!”
她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生命本源,都与破碎王座深处那个代表着“焚饵”协议的、极度危险的最终节点连接在一起!
她看到了……那是一个由无数文明残骸、破碎规则和绝望意志压缩而成的奇点!一旦引爆,将释放出难以想象的规则乱流,足以暂时“淹没”这扇“门”的坐标,甚至伤及“门”后存在的本质!
“以星灵继承者之名……”
“以临时守望者之权……”
“承铸星议会之遗志……”
“于此……焚身以火!”
她咆哮着,将自身化作最后的引信,狠狠地“撞”向了那个危险的奇点!
轰!!!!!!!!!!!
无法用任何词语形容这一刻的爆发。
那不是光,不是热,不是能量,而是规则本身的崩坏与怒吼!
以破碎王座为中心,一个无法形容其色彩的、吞噬一切的“空洞”猛地扩散开来!神谕的圣光、终末的污秽、清道夫的分解光束,乃至空间、时间的概念,都在接触到那“空洞”的瞬间被扭曲、撕裂、归于最原始的混沌!
“门”后的存在发出了一声仿佛跨越了无数维度的、混合着震怒与一丝意外的闷哼,那探出的意志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般,猛地缩回了黑暗涡旋深处!整个涡旋剧烈地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崩溃!
首当其冲的三方势力舰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离得最近的终末教团肉山旗舰,如同投入火海的蜡像般瞬间消融;神谕的纯白舰队撑起的圣光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舰体在规则风暴中解体;清道夫的镰刀舰群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成片成片地化为宇宙尘埃!
而处于王座阴影区、提前加强了防御的“启明星”号及其舰队,如同暴风雨中的树叶,被恐怖的冲击波狠狠地抛飞出去!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护盾瞬间过载碎裂,内部警报响成一片,不知多少船员在剧烈的震荡中昏厥甚至伤亡……
苏棠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那扇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闭合的“门”,以及远方星空中,几道若隐若现的、带着冰冷审视意味的“目光”……
“观察者”……他们,果然一直在看着。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将她吞噬。
“焚饵”之计,已成。
代价……惨重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