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渊终于收起了笑容，但语气依然从容：“秦顾问的谨慎我完全理解。但您提到的那些‘泄露事件’，事后都有详尽的调查报告，证实与我公司无关。至于Sphinx-7协议，如果您有疑虑，我可以向评审组提供该协议的部分技术白皮书，供专家审查。”
“部分？”秦赐抓住了这个词。
“完整协议涉及商业机密。”陆文渊坦然道，“但核心加密原理和安全性证明，可以公开。”
两人对视着。一个眼神锐利如刀，一个目光深沉似海。
主持会议的省发改委副主任见状，赶紧打圆场：“技术细节的讨论可以会后深入。秦顾问提出的问题很专业，前沿公司也需要给出更详细的说明。我们继续下一个议题……”
会议在微妙的气氛中继续。
中午休会时，秦赐在走廊尽头的露台抽烟——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周影走过来，低声道：“你把他逼到墙角了。”
“还不够。”秦赐吐出一口烟雾，“他应对得太完美了。普通人被这样质疑，多少会有点情绪波动，但他没有——要么是问心无愧，要么是受过专业训练。”
“你觉得是哪种？”
“第二种。”秦赐掐灭烟头，“而且我敢肯定，他已经开始调查我的背景了。”
果然，下午会议开始前，陆文渊主动走到秦赐面前，递上一份装订精美的补充材料：“秦顾问，这是Sphinx-7协议的技术摘要，以及我们在其他项目中的应用案例。希望能解答您的疑虑。”
秦赐接过，随口问道：“陆博士在国外多年，怎么想到回国发展？”
“落叶归根嘛。”陆文渊微笑，“而且国内现在发展机会多，特别是在战略性新兴产业方面，国家投入大，我们学技术的，当然想回来做些实事。”
“办实事好。”秦赐点点头，“就怕有些人，打着做实事的旗号，干着挖墙脚的勾当。”
陆文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恢复自然：“秦顾问说笑了。”
会议继续进行。在讨论到“稀土废渣资源化利用”环节时，秦赐再次发言。这次，他提出了一个看似建设性、实则暗藏玄机的问题：
“我注意到，在废渣处理工艺中，贵方案主要聚焦于有价金属的回收，但对其中可能含有的微量放射性元素和特殊杂质，处理手段相对常规。我在一些内部学术交流中看到，有研究团队正在探索一种‘梯度吸附-定向解析’新技术，据说对特定杂质的选择性去除率能提升数倍，还能同步回收几种稀有稀散金属，经济价值极高。”
他看向项目方：“不知道你们是否关注过这项新技术？如果引入，或许能大幅提升项目的综合效益。”
项目方的几位技术负责人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说过。陆文渊却眼神微动，接过话头：“秦顾问说的，是之江大学某个团队还在实验室阶段的研究吧？我也略有耳闻，但据我所知，那项技术还很不成熟，距离产业化很远。”
“确实还在实验室阶段。”秦赐顺着他的话，“但我听说他们最近有了突破性进展，只是论文还没发表。如果这个传言属实，那么对于云岭项目这种规模的投资来说，提前布局、与研发团队合作，或许能抢占先机。”
他顿了顿，又像是自言自语：“当然，也可能是误传。毕竟这种级别的技术突破，保密级别应该很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会议结束后，秦赐和周影回到临时办公室。关上门，周影立刻开始操作电脑。
“诱饵已经抛出去了。”她说，“你提到的那个技术，我虚构了七成，但混合了三成真实的、尚未公开的学术动态，而且故意留下了几个可以追查的‘线索点’。如果陆文渊或者他背后的人对这个感兴趣……”
“他们一定会去查。”秦赐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而且会动用非公开渠道去查。只要他们动了，我们就能捕捉到痕迹。”
晚上八点，周影的监控系统发出了第一次警报。
“有动静了。”她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敲击键盘，“三个境外Ip，通过跳转，开始大规模检索与‘梯度吸附’、‘稀土废渣’、‘稀有稀散金属回收’相关的所有中文论文、专利数据库。检索模式很专业，使用了多种关联关键词组合。”
秦赐走到她身后：“能锁定最终用户吗？”
“还在追踪，对方用了多层代理。”周影调出一个动态拓扑图，“但其中一条数据流的跳转路径，经过了一个我们标记过的节点——属于黑曜石集团在新加坡的壳公司。”
秦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鱼开始试探诱饵了。”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但秦赐认出了加密前缀——这是邵明远老先生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他的方式。
他接通，邵老的声音传来，言简意赅：“秦赐，你今天见的那个陆文渊，六年前想投资我的磁性材料基地，条件是要共享所有实验数据。我拒绝了。后来我查到，他当时用的基金，和黑曜石有间接关联。这个人，你要小心。”
“谢谢邵老，我明白了。”秦赐挂断电话，看向周影，“又多了一个佐证。”
周影却皱起眉：“秦赐，我这边还有个发现。在检索那些技术信息的同时，其中一个Ip，还在交叉检索另一个信息——”
她调出另一组数据：“你的公开履历，你在九峰的所有媒体报道，甚至……你在部队时期的一些非保密信息。”
秦赐眼神一冷：“他们在摸我的底。”
“而且手法很专业。”周影说，“不是简单的百度搜索，是深度情报收集式的检索。陆文渊，或者他背后的人，已经把你列为需要重点评估的对象了。”
秦赐走到窗前，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雨后的夜空清澈，几颗星星格外明亮。
“那就让他们查。”他声音平静，“我的履历经得起查。但他们对‘诱饵’的兴趣，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意图——他们对稀土废渣中的稀有金属回收技术，有着超出正常商业范围的渴求。”
他转过身，眼中闪着锐利的光：
“影子，把今天会议的所有录音、资料，连同我们监控到的异常数据流，整理成一份简报。明天一早，我要去见陈国栋书记和杨胜利副书记。”
“这场暗战，第一回合算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