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深这一觉睡得很沉。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或许是精神连日紧绷后的松懈，又或许，是林姝带来的那份恰到好处的安宁感，让他终于得以放松。
当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床头灯，林姝正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膝上放着一台轻薄笔记本，屏幕的微光映着她沉静的侧脸，手指偶尔在键盘上轻敲几下，专注而优雅。
胃部的灼痛感已经消失，身体的不适也缓解了大半。顾景深微微动了一下，林姝立刻察觉，抬眸望来。
“醒了？”她合上电脑，起身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退了。感觉怎么样？”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冷静。顾景深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拉坐在床沿。
“好多了。”他的声音因刚睡醒而有些沙哑，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慵懒和一丝重新燃起的炽热。昏黄的灯光下，她卸去了职场上的锐利，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愈发显得动人心魄。
他手臂用力，将她揽向自己，低头便要去寻她的唇。连日来的压抑、病中的脆弱，以及此刻怀中真实的温香软玉，都化作了汹涌的欲望。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她的瞬间，林姝却微微偏头，那个吻落在了她的脸颊。
“别闹。”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嗔怪，手掌抵在他胸前，阻止了他的进一步靠近，“你身体刚好，需要休息。”她的眼神清明，没有丝毫情欲迷离的迹象，只有纯粹的关切和不容置疑的坚持。
顾景深动作一顿，体内躁动的火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不上不下地堵在那里，带来一阵憋闷。他蹙眉看着她，眼中带着不满和疑惑。他清楚地记得那晚在办公室，她是如何在他怀中融化，又是如何在最后关头将他推开。而现在，他病体初愈，她再次拒绝。
“姝姝……”他语气带着压抑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姝却仿佛看穿了他所有心思。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顾总这是病中寂寞，把我当成消遣了？还是说……习惯了被人无微不至地照料，现在也想在我这里找找存在感？”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因生病而略微脆弱的心理防线。顾景深脸色微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林姝挑眉，眼神锐利了几分，“景深，我要的是你清醒时的选择，而不是病中脆弱时的依赖。等你真正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再次强调了“清醒”和“选择”。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彻底浇熄了顾景深心头的躁动，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他在做什么？刚刚退烧，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什么？证明自己依旧拥有掌控力？还是……在试图用这种方式，覆盖掉苏小婉之前在这里留下的、让他感到烦躁的痕迹？
想到苏小婉，他脑海中浮现她哭泣着提及母亲医疗费和弟弟学费的样子，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烦躁，但很快就被林姝此刻冷静而强大的姿态所取代。
对比太鲜明了。
一个只会用眼泪和悲惨来捆绑他，甚至在他病中都无法提供有效照料，反而需要他分神去应对其情绪；另一个却能在关键时刻给予最妥帖的关怀，同时保持清醒的头脑，明确地划清界限，引导他走向更“正确”的方向。
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那股因被拒绝而产生的不快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欣赏和……庆幸。庆幸他身边有这样一位女性。
“你说得对。”顾景深深吸一口气，重新靠回床头，揉了揉眉心，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是我心急了。”
林姝看着他迅速调整好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她重新坐下，语气缓和下来：“饿不饿？厨房里还温着汤，我去给你盛一碗？”
“好。”顾景深点头。
看着林姝转身出去的背影，窈窕而从容，顾景深忽然意识到，从醒来至今，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起过苏小婉。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这里哭泣、试图用回忆和悲惨来挽回他的女人，仿佛已经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淡出。
他的思绪，他此刻的需求，他目光所及之处，都已经被林姝的身影牢牢占据。
【顾景深对关键人物苏小婉忠诚度下降至8。】
听着脑海中系统的提示，林姝在厨房里慢条斯理地盛着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她在心中默语，“取代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多么激烈的冲突。只需要在她曾经的位置上，做得比她更好，更无可挑剔。当习惯养成，旧人的痕迹自然就被覆盖了。”
她端着汤碗走回卧室，脸上重新挂上温婉得体的笑容。
“来，趁热喝。”
顾景深接过碗，看着她灯光下柔和的眉眼，心中一片宁静。他忽然觉得，就这样也好。有这样一个聪慧、得体、能与他并肩的女性在身边，似乎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就在这时，顾景深的手机急促响起。他皱眉接听，脸色渐渐凝重。
“怎么了？”林姝关切地问。
“医院打来的。”他语气复杂，“小婉……她跳河了。”
林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怎么会这样？”
“她被路人救起，现在在医院昏迷。医院联系我，说是她通讯录里标注的‘重要的人。”顾景深起身穿衣，“我得去看看。”
“我陪你。”林姝立即道。
医院病房里，苏小婉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插着输液管。她似乎在噩梦中挣扎，嘴唇微微颤动：
“景深……别走……求求你……”
顾景深站在床边，看着她脆弱的样子，眼神微微动容。毕竟是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疼过的人，如今这般凄惨，说不触动是假的。
【顾景深对苏小婉忠诚度回升至15。】
林姝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温柔地握住顾景深的手：“别太担心，医生说她没事了。”
她轻轻踮脚，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然后靠在他肩头，在脑海中冷冷道：
“系统，我总算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比上个世界难了。这位苏小姐，简直是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都这样了还能刷存在感。”
顾景深感受着林姝的亲昵，又看了眼病床上喃喃自语的苏小婉，心中那点触动渐渐平复。他反手握住林姝的手：
“我们走吧，这里交给医生。”
走出病房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苏小婉依旧在昏迷中呼唤他的名字，但那声音已经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太多涟漪。
林姝依偎在他身侧，唇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膏药再黏，也总有被撕掉的一天。而她，最擅长的就是清理这些不该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