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苏雨晴坐在傅家老宅的花园里，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花茶。
柳曼云坐在对面，正慢条斯理地修剪一盆兰花。阳光很好，透过玻璃花房的顶棚洒下来，暖洋洋的，可苏雨晴却觉得浑身发冷。
“雨晴啊，”柳曼云放下剪刀，抬眼看向她，“承聿最近是不是很忙？”
苏雨晴的手指收紧，杯壁冰凉。
“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公司事情多。”
“再忙也不能不顾家。”柳曼云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你们马上要结婚的，他就这样天天不着家，像什么样子。”
苏雨晴垂下眼，盯着杯中漂浮的花瓣。
她知道柳曼云在暗示什么。
傅承聿最近的行踪，柳曼云不可能完全不知情。那些风言风语，那些关于林姝、关于江晚姝、关于他在外面女人的传闻，迟早会传到傅家老宅。
柳曼云这是在敲打她，作为正宫，她该管好自己的丈夫，该守住这个家的体面。
可她怎么管？
她连傅承聿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
昨晚他说有跨国会议，一夜未归。今早她醒来时，身边依旧是空的。她打电话给陈铭，陈铭说傅总一早就去公司了，今天日程很满。
可她知道陈铭在撒谎。
因为傅承聿根本没回家。
“妈，”苏雨晴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承聿他……心里有数的。您别担心。”
柳曼云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人心。
然后，她叹了口气，重新拿起剪刀。
“雨晴，你是个好孩子。”她说，声音很轻，“但有些事，不是忍让就能解决的。”
“男人啊，尤其是承聿那样的男人，心思重，野心大。你一味地温顺、懂事、不争不抢，他反而会觉得你无趣，觉得你……可有可无。”
苏雨晴的心脏猛地一缩。
可有可无。
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妈，我……”
“我不是在怪你。”柳曼云打断她，语气缓和了些，“我是心疼你。你陪了承聿那么多年，在他最难的时候守着他，这份情谊，他不该忘。”
她顿了顿，放下剪刀，握住苏雨晴冰凉的手。
“但你要记住，你是被我们承认的。这个位置，是你应得的。如果有人想动摇，你该拿出你该有的样子来。”
苏雨晴看着婆婆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指尖温暖，却让她更觉得冷。
该有的样子？
是什么样子？
是像那些豪门怨妇一样，哭闹、质问、撕破脸皮？
还是像林姝那样……美丽、危险、像毒药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越来越不认识傅承聿了。
也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 - -
下午两点，傅氏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外的休息区。
苏雨晴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陈铭刚泡好的热茶。茶香氤氲，却无法抚平她心底那股越来越重的不安。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
陈铭说傅承聿有个紧急会议，大概2小时结束。她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坐下来等。
可她知道，傅承聿不在公司。
至少不在这个楼层。
苏雨晴垂下眼，盯着杯中澄澈的茶。
她想起之前赵琳发来的那条信息。
“雨晴，我朋友在兰亭看到秦震了，他身边跟着个女人，长得特别像林姝。但重点是，傅承聿也去了，而且看起来特别生气，好像是为了那个女人跟秦震杠上了。”
苏雨晴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秦震身边的女人，像林姝。
傅承聿为了那个女人，跟秦震杠上。
这两句话像两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她不愿面对的可能。
江晚姝。
那个她最近知道存在、却一直假装不知道的女人。
那个跟了傅承聿三年、为他打过胎、现在却出现在秦震身边的女人。
苏雨晴的手指收紧，杯壁烫得她指尖发疼，她却感觉不到。
她想起那个慈善晚宴上，傅承聿搂着江晚姝的腰，手暧昧地滑下去。她想起后来陆泽宇含糊的默认，想起赵琳愤愤不平的咒骂，想起柳曼云意有所指的提醒。
她一直告诉自己，那是逢场作戏，那是工作需要，那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可现在，江晚姝在秦震身边。
而傅承聿，为了她，在公开场合跟秦震杠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江晚姝对傅承聿来说，不只是逢场作戏。
意味着傅承聿对她……有感情。
至少，有占有欲。
苏雨晴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无声地滑落，滴进茶杯里，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
她想起傅承聿最近对她的冷淡。
想起他越来越频繁的晚归。
想起他看她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却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的眼睛。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原来他真的，离她越来越远。
“苏小姐？”
陈铭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苏雨晴睁开眼，迅速擦掉眼角的泪，抬起头。
“傅总会议结束了。”陈铭站在她面前，声音恭敬，“但他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可能还需要一会儿。”
苏雨晴看着陈铭那张总是滴水不漏的脸，忽然觉得很累。
她不想再猜，不想再等，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陈特助，”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你告诉我实话。”
陈铭愣了一下：“苏小姐，我不明白……”
“承聿昨晚在哪里。”苏雨晴打断他，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今天早上，他又在哪里。”
陈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对上苏雨晴那双盛满痛苦却异常清醒的眼睛时，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许久，他才低声说：“苏小姐，傅总他……有些事情，您不知道比较好。”
“我不知道比较好？”苏雨晴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所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我是他未婚妻。”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我有权利知道，我的未婚夫昨晚在哪里，今天早上又在哪里！”
陈铭沉默地低下头。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苏雨晴看着陈铭沉默的姿态，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知道了。
从陈铭的沉默里，从他那句“您不知道比较好”里，从他那不敢直视她的眼神里。
她知道了答案。
傅承聿昨晚不在公司。
今天早上也不在。
他去了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
她不敢想，却已经想到了。
苏雨晴缓缓站起身。
手里的茶杯没有放下，依旧捧在掌心，温热的茶水早已凉透。
“陈特助，”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随时会碎掉，“等承聿回来，告诉他……我回家了。”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走向电梯。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每一声，都像踩在她心上。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苏雨晴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眼泪终于决堤。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到五分钟，傅承聿的专属电梯门开了。
他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冷峻，眼底有着明显的疲惫和一夜未眠的痕迹。
陈铭快步迎上去，低声说：“傅总，苏小姐刚走。”
傅承聿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没说。”陈铭顿了顿，“但她问了我……您昨晚和今早在哪里。”
傅承聿的眸光沉了沉。
他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向办公室。
“傅总，”陈铭跟在身后，声音更低了些，“苏小姐看起来……不太好。”
傅承聿在办公室门口停下。
他背对着陈铭，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知道了。”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合拢。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也隔绝了那个此刻正在电梯里无声哭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