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来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箭头漆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是淬了剧毒的！
苏清栀不能动。她双手正执掌最后两味药材，蛊心血瓶还咬在齿间，此刻哪怕移动分毫，催灵术就会前功尽弃。她眼睁睁看着那支箭破空而来，瞳孔骤缩。
但有人比她更快。
墨临渊几乎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就动了。他没有退，反而向前——不是冲向箭矢，而是冲向阵外的某个方向！长剑出鞘，一道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斩断了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来的暗箭！
可第一支箭，已经到了苏清栀面门前三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斜刺里扑来，用身体挡在了箭矢路径上！
“噗嗤——”
箭矢入肉的声音闷响。不是墨临渊，不是李玄策，而是……赵莽！
这个一路护送炎髓、在李玄策昏迷时寸步不离的副将，此刻胸口插着那支毒箭，整个人重重摔在阵法边缘。他扭头看向苏清栀，咧嘴一笑，满口是血：“王、王妃……箭钱……能报销吗……”
说完，头一歪，没了气息。
“赵莽！！！”李玄策目眦欲裂。
苏清栀眼睛红了，但她依然不能动。她死死咬着血玉瓶，双手稳稳将蛟人泪粉和鲛人绡液投入药鼎，然后——仰头，将整瓶蛊心血倒入口中！
不是喝，是含。蛊心血在口中与唾液混合，她舌尖尝到浓郁的血腥味和奇异的甜香。然后她俯身，对着九只药鼎中央的聚灵阵眼，一口喷出！
血雾如烟花般炸开，笼罩整个阵法！
“嗡——”
天地间响起一声低沉的轰鸣。九只药鼎同时震动，鼎中药液疯狂沸腾，九色光芒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成了！催灵术开始自行运转了！
直到这一刻，苏清栀才猛地转头，看向箭矢来处。庄子围墙外，数十个黑衣人正与暗卫厮杀，为首的是个熟悉的身影——冰骨长老！
“老匹夫！”苏清栀厉喝，“你找死！”
她终于能动了。身形如电射向围墙，途中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针——不是治病的那种，而是淬了剧毒的“阎王针”！
“王妃小心！”墨十七正被三个黑衣人围攻，见状急喊。
苏清栀根本不躲。她冲入战团，银针如暴雨般射出！每根针都精准命中黑衣人的死穴：眼睛、咽喉、太阳穴。中针者连惨叫都来不及，瞬间毙命！
这不是医术，是杀术。是玄医门传承中，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的禁术。
冰骨长老见状，冰雕面具下的眼睛露出惊骇：“你竟会‘暴雨梨花针’？！”
“我会的多着呢！”苏清栀已经冲到近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正是冰渊下捡到的那把苗疆弯刀匕首，“这一刀，替赵莽讨的！”
刀光如月华般清冷，直刺冰骨长老心口！
冰骨长老挥杖格挡，冰晶拐杖与匕首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苏清栀虽然武功不如对方，但胜在身法诡异，招式狠辣，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你疯了？！”冰骨长老惊怒。
“对，疯了！”苏清栀又一刀划过他的手臂，带出一溜血花，“你们杀我一人，我屠你满门！这笔账，今天就算清！”
另一边，墨临渊已经斩杀了七八个黑衣人，冲到她身边：“清栀，退后！阵法需要你维持！”
“阵法已成，自行运转一炷香内无恙！”苏清栀头也不回，“这老匹夫，必须死！”
李玄策也杀了过来。他虽然重伤未愈，但此刻怒火攻心，长弓在手，三箭连发，又射倒三个黑衣人：“清栀姐姐，赵莽他……”
“我知道。”苏清栀声音嘶哑，“所以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战况惨烈。黑衣人是圣教精锐，个个悍不畏死。暗卫们虽然勇猛，但人数处于劣势。墨十七已经身中三刀，还在死战。
就在此时，庄子内突然响起玄真子的声音：“王妃！丹药将成，速归！”
苏清栀回头看了一眼——阵法中央，九色光芒已经开始收缩，聚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那是丹药雏形，正在凝聚。
再看向冰骨长老。这老贼显然也看到了丹药将成，眼中露出贪婪之色，竟不惜硬挨苏清栀一刀，也要冲进庄子抢夺丹药！
“做梦！”墨临渊长剑一横，拦住去路。
冰骨长老忽然狞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铃铛，用力一摇！
“叮铃——”
诡异的铃声响起。那些已经倒地的黑衣人尸体，突然开始抽搐，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尸蛊！
“小心！”苏清栀急喊。
但已经晚了。一个“复活”的黑衣人从背后抱住了墨十七，张口就咬向他的脖颈！墨十七反手一刀斩下对方头颅，但那头颅落地后还在张口咬合！
更多的尸体站了起来，足有二十多具，将众人团团围住。
“王妃，你去护丹！”墨临渊当机立断，“这里交给我和世子！”
苏清栀咬牙点头，转身冲回阵法。她刚踏入阵眼，就感觉一股磅礴的药力扑面而来——丹药，要成了！
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光球上。这是催灵术最后一步：以炼药者精血为引，唤醒丹药灵性。
光球剧烈震动，九色光芒内敛，渐渐显露出一颗鸽卵大小、通体晶莹、表面有九道天然纹路的丹药。
成了！九转还魂丹！
苏清栀伸手去取，可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直扑丹药！是冰骨长老——他竟然用尸蛊拖住墨临渊和李玄策，自己趁机脱身！
“你休想！”苏清栀一把抓起丹药，塞入口中——不是吃，是含在舌下。然后她抽出最后一根银针，刺向自己心口大穴！
“玄医禁术——燃血焚魂！”
这是真正的禁术，以燃烧生命和魂魄为代价，短时间内获得超越极限的力量。苏清栀本就已经油尽灯枯，这一针下去，无论胜负，她都活不过三个时辰。
但她的气息瞬间暴涨！白发无风自动，眼中金光流转，整个人如神如魔！
冰骨长老见状，终于露出恐惧之色：“你疯了？！这样你会魂飞魄散！”
“那也得拉你垫背！”苏清栀一掌拍出。
这一掌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纯粹的力量。但掌风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龟裂，那些尸蛊被余波扫到，瞬间化为齑粉！
冰骨长老仓促接掌。
“砰——！”
巨响如雷霆炸裂。冰骨长老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塌了半边围墙，冰雕面具碎裂，露出一张枯槁如鬼的脸。他喷出大口黑血，胸前凹陷，显然肋骨尽断。
但他还没死。圣教长老的修为，确实深厚。
苏清栀也不好过。她七窍都在渗血，燃血焚魂的反噬开始发作。可她一步一步走向冰骨长老，每走一步，气息就弱一分，但杀意却浓一分。
“这一掌，替世子那些兄弟。”
“这一掌，替阿依娜的族人。”
“这一掌，替赵莽。”
“这一掌，替所有死在你们圣教手里的人。”
四掌，掌掌到肉。冰骨长老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终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苏清栀站在他面前，俯身，从他怀中摸出一个令牌——圣教长老令。然后她抬手，最后一掌拍在他天灵盖上。
冰骨长老，死。
做完这一切，苏清栀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下。
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墨临渊接住了她，声音发颤：“清栀……”
“丹……在我舌下……”苏清栀气若游丝，“取出来……给……给需要的人……”
“你自己就是最需要的！”墨临渊红了眼眶。
“不……”苏清栀笑了，笑容苍白却灿烂，“我算过了……燃血焚魂……无药可救……这丹……给别人……”
她看向踉跄走来的李玄策：“给世子……他伤得重……”
又看向被永宁公主扶出来的阿依娜：“或者给阿依娜……”
最后看向玄真子：“或者给道长……他还能……救更多人……”
“我不准！”墨临渊低吼，“苏清栀，你给我听着！你要敢死，我就把王府库房全烧了，一文钱都不给你留！你的账本，我也烧了！让你在下面穷死！”
苏清栀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咳出血来：“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墨临渊抱起她就往厢房走，“谢大夫！准备救人！用什么药都行，把库房搬空也行！她要是死了，你们都给她陪葬！”
谢怀瑾连滚爬爬跟上来。
苏清栀靠在他怀里，意识渐渐模糊。
她想说，墨临渊，你真是个笨蛋。
想说，其实我不怕死，就怕亏本。
想说，下辈子，我还要跟你算账。
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黑暗吞没了视线前，她只听见墨临渊在耳边一遍遍说：
“不准死……苏清栀……我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