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潜航器如同离弦之箭,险之又险地钻入狭窄的应急维修通道。几乎在尾部刚刚没入的瞬间,身后主控空间的方向就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整个海洋的底部都被撼动!
剧烈的冲击波裹挟着毁灭性的能量,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潜航器外壳上!艇身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内部灯光疯狂闪烁,警报凄厉长鸣,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一侧!
“抓紧!”沈瓷死死抓住固定扶手,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她透过观察窗向后望去,只见原本“方舟”所在的位置,已被一团急剧膨胀、混杂着金属碎片和炽白能量的混沌所取代!爆炸的核心温度高得可怕,连海水都在瞬间气化,形成一个短暂的空腔!
“结构完整性剩余65%!推进系统受损30%!我们正在被爆炸冲击波推着走!”技术员的声音在剧烈震荡中断断续续。
“不要抵抗冲击波!顺着它的方向加速!脱离爆炸核心范围!”沈瓷当机立断。此刻对抗冲击波只会消耗更多能量并增加结构风险,不如借力打力。
“幽灵”潜航器引擎全开,顺着狂暴的水流向外冲去。与此同时,那个装载着部分“方舟”核心数据和“不愈之伤中和剂”配方的微型紧急信标,被悄无声息地从一个隐蔽发射口弹出,如同深海中的一粒微尘,向着阿威执行“暗影”协议的预定坐标悄然而去。
就在“幽灵”艰难脱离爆炸漩涡的同时,正全速冲向“方舟”入口的“海妖号”也遭遇了灭顶之灾!
他们显然没预料到韩青林会如此决绝地选择自毁,更没料到爆炸的威力如此恐怖。首当其冲的“海妖号”几乎瞬间就被膨胀的能量和碎片云吞没!坚硬的船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监控屏幕上最后传回的画面是扭曲的金属、迸射的火花和戛然而止的惨叫。
称雄一时的“海妖号”及其上的“老板”势力,连同他们觊觎已久的“方舟”秘密,一同葬身在数千米深的冰冷海床之上,化为历史的一缕尘埃。
几分钟后,“幽灵”潜航器终于冲出了爆炸影响的核心区域,周遭海水逐渐恢复平静,只剩下一些细小的碎片缓缓沉降。
“冲击波影响减弱,结构稳定。”
“推进系统正在恢复,效率提升至70%。”
“与指挥艇‘深影号’联系恢复!”
通讯频道里传来阿威沉稳依旧的声音:“小姐,信标已成功接收。数据初步校验完整。‘海妖号’信号已完全消失。”
沈瓷长长地、带着一丝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最大的威胁“老板”解决了,“方舟”这个烫手山芋也自我毁灭了,最重要的研究成果和那份关乎临溪的“中和剂”配方也保住了。
但胜利的喜悦还未蔓延开,她就猛地想起了后方!
“临溪!后方情况怎么样?”她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瞬,这短暂的寂静让沈瓷的心跳几乎漏停。
“……顾少爷情况不稳定。”阿威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在韩青林意识映射体自毁的瞬间,他承受了最后一次强烈的精神冲击,一直靠意志力维持的‘心理锚点’彻底崩溃,人陷入了深度昏迷。周医生和岚姨正在全力救治,但……他的生命体征很弱,精神波动异常活跃且混乱,像是……被困在了某种噩梦里。”
沈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瞬间发黑。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快速度返航!通知周医生,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他的生命!等我回来!”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深影号’已前来接应,预计一小时后汇合。”
接下来的返程,对沈瓷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烙铁上行走。她处理着必要的航行事务,听取着各方汇报,但整个灵魂仿佛已经抽离,飞越了千山万水,紧紧系在了那个躺在安全屋里、生死未卜的年轻人身上。
韩青林死了,“老板”覆灭了,外界潜在的威胁也被三位兄弟联手压制下去。她似乎赢得了一切,可如果代价是失去顾临溪……那这一切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爱哭却坚韧、温柔而执拗的心理学系学生,早已不是她童年想要守护的一缕光,而是她沈瓷存在于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温度,是她所有狠厉与偏执之下,仅存的、属于“人”的柔软。没有他,她夺回的江山、洗净的过往,都将失去所有颜色。
当“幽灵”潜航器终于与“深影号”指挥艇对接,沈瓷几乎是冲过了连接通道。她甚至来不及换下沾着战斗尘埃的衣物,直奔顾临溪所在的医疗舱。
医疗舱内,气氛压抑。顾临溪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鼻息微弱,唯有眉心紧紧蹙着,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各种监测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揭示着他极不稳定的生命状态。
周医生看到沈瓷,疲惫地摇了摇头:“身体上的损伤可以治疗,但他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了,意识陷入了深度封闭。韩青林最后的精神攻击太强,直接创伤了他的意识核心。他现在……就像被困在自己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如果他自己无法挣脱那些意识碎片构成的梦魇,外界很难强行唤醒。”
沈瓷一步步走到床边,看着顾临溪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极其轻柔地拂过他紧蹙的眉心,拭去那冰凉的汗珠。
她俯下身,在他耳边,用从未有过的、近乎哽咽的沙哑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顾临溪,你不准有事。”
“你说过要等我回来。”
“我命令你,醒过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最坚定的誓言,回荡在寂静的医疗舱里。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也许是感知到了她的气息,顾临溪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虽然并未醒来,但紧蹙的眉心似乎舒展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周医生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对你的声音有反应!这是好迹象!沈小姐,或许……你的存在,才是唤醒他最好的‘药’。”
沈瓷紧紧握住顾临溪没有受伤的左手,贴在自己脸颊旁,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她抬起眼,看向周医生,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把‘中和剂’的配方和数据,交给最顶尖的实验室,用最快的速度分析、合成!我要看到成品!”
“另外,准备专机,立刻返回南方山庄。”
那里,是他们共同的家,或许只有在那里,在他熟悉和感到安全的环境里,他才能找到回来的路。
巨大的指挥艇破开南太平洋的波浪,向着归途全速前进。窗外是渐渐泛白的天际线,预示着黎明的到来。
但沈瓷的心中,却笼罩着一层更深的阴霾。外在的敌人已然覆灭,可最残酷的战争,此刻正在她最爱的人的意识深处进行着。
她赢得了世界,却可能输掉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