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了这个怀疑。
好多事都变得可疑起来。
似乎，初次见面，乔伊便分外主动。
裴烬眉眼压低，“你是因为我与小叔相像，才选中我？”
他看过小叔的画像。
他与小叔眉眼间，像了五成。
从军后，身上多了杀伐冷厉的气息，又增加两成相似度。
偶尔，祖母看到他，都会晃神。
以为是小叔回来了。
“乔伊，你把我当作什么？”
“怀念旧情人的替身么？”
他浑身瞬间紧绷。
眼神直直盯着乔伊，等她一个答案。
裴夫人也紧张地盯着乔伊。
眼神有些请求。
拜托。
就让裴烬死心吧。
乔伊瞟了她一眼。
轻嗤一声，“不是。”
让她背黑锅？
谢之茵想得美。
裴夫人气闷地拧眉，“这个乔伊……”
埋怨的话含在口中，又觉得很符合乔伊的性格。
别扭、难搞、让人又爱又恨。
裴烬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变好。
不是替身。
那就是偏爱他这种类型喽。
他语气淡淡，“就这么喜欢我这一款？”
还挺长情的。
很好。
乔伊扫了眼他。
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但是，我不想成亲，也不可能嫁人。”
就算是当初与翟知聿的婚事，也是对方入赘。
她是乔家这一辈的掌权人。
婚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裴夫人也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对，乔家嫡出一脉，没有子嗣传承，乔伊相当于乔家的家主，她是不可能嫁人的。”
“而且，按照乔伊的年龄，绝不可能再诞下子嗣。”
乔伊也不可能让烬儿纳妾。
裴夫人神色一凛。
“烬儿，裴家血脉不能断，你们绝不可能，你就放弃吧。”
裴烬眸光沉了几分。
他大手用力，拉住乔伊，“成亲后，你依旧可以住在乔家，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至于子嗣……
“你不能生，我们就不要。”
裴烬神情坚定。
清朗的声线，像是一滴水，在乔伊心上，轻轻敲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头。
四目相对。
猛然撞上裴烬未及隐藏的深情。
爱意热忱，笨拙热烈。
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莽撞和赤诚。
真挚得让人心尖发烫。
乔伊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猛然甩开裴烬的手。
“不行。”
她扭头向外走。
脚步从未那么快过。
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到一声重响。
砰——
重物落地。
裴夫人一声尖叫，“烬儿！”
乔伊瞬间回眸。
裴烬脸色惨白，小腹处的伤口，正在往外流血。
“裴烬！”
乔伊惊了一下。
她推开慌乱的裴夫人。
“右羽，把人扶到里屋放平。”
“大夫呢？他要等人死了再来么？”
乔伊的尾音还飘在空中，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姑娘伶牙俐齿，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老夫这不是来了吗？”
一个白胡子老头，被左钏拉着，冲了进来。
一抬头，看清乔伊的脸。
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是你啊。”
“那倒是正常了。”
他头发花白，眼角的褶皱很深，一只脚有些跛，走路一高一低，看起来有些吃力。
乔伊比他还惊讶。
“张老头，你还没死啊？”
这老头得有八十岁了吧，高寿得让人惊讶。
张老头白了她一眼，“你这张嘴，怎么还没被人打死。”
他赌气一般，不再搭理乔伊。
手腕搭在裴烬脉搏上。
“把铠甲褪下去。”
左钏急忙动手，还细心的把伤口处的衣裳划开。
张大夫脸色逐渐凝重。
“这箭有倒钩，裴烬阴沟里翻船了？”
他抬手在裴烬的穴位上，扎了几针，把血止住。
左钏有些自责地搓手，“我们被埋伏，将军为了救我，中了两箭。”
张大夫冷下脸，“那你还让他骑马回来？”
“这伤口明显有撕裂的痕迹，是不想要命了么？”
“这……”左钏一愣，“将军说不严重啊。”
当时山石滚落，好多兄弟都受伤，他一时没顾上仔细查探。
裴烬把箭矢折断，没看到箭羽，他以为只是擦伤。
他愧疚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怪左钏，是我不想耽误行程。”
裴烬恢复意识。
他仰面躺在床上。
余光扫向乔伊，眸光微动。
“我倒是很庆幸，回来得及时。”
他伸出手，“过来。”
乔伊扫了他一眼。
没动弹。
裴烬眉心蹙紧，手腕撑着床，就要起身。
却被张大夫一巴掌拍在头上，“你再动一下试试？”
他手中拿着消毒好的小刀，扬头看向乔伊。
“你过来。”
“我要把箭头取出来，你给我打下手。”
乔伊轻哼一声，竟然没反驳。
乖巧地走了过来。
裴烬不由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这不像乔伊的性子啊。
乔伊斜瞥他一眼，“你少管。”
她漂亮的小脸耷拉着，显然不太高兴。
裴夫人缓过神，小声说道：“张大夫救过乔伊他爹的命。”
乔伊这人虽然不咋地。
但还算知恩图报。
乔伊瞪了她一眼，“就你多嘴。”
“我这是尊老爱幼。”
“他还能活几年，我跟他计较什么。”
她红唇轻轻翘起，嘴巴一如既往，跟淬了毒一般。
张大夫手腕一个用力。
“嘶……”
裴烬吃痛的攥紧拳头。
额头瞬间一层冷汗。
肩膀处的箭头已经被张大夫挑出来。
乔伊蹙眉，“你不能轻点么？”
正在缝合伤口的张大夫，突然一个用力。
裴烬强忍着没痛呼出声。
他迅速拉住乔伊的手，“求你别说了。”
关心他收下了。
还是让他少受点罪吧。
张大夫轻哼一声，拿着刀转向他下腹部的伤口，突然面色微变。
他抬起头，“不疼么？”
裴烬摇头，“刚开始疼，后面就麻木了。”
若不是突然晕倒，他甚至没觉得，这伤有多严重。
张大夫深吸一口气。
“无关人等都退下吧。”
“乔伊也下去吧，这伤口不适合你们看见。”
这么严肃的神情，让几人都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张大夫竟难得拿出止疼药。
“吃了。”
裴烬也不由有些紧张。
他紧绷着下颌，视线向下看去，这一看，脸色大变。
屋内没了说话声，显得有些压抑。
片刻后，张大夫直起身子。
“好了。”
裴烬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整个腹部被仔细缠住。
裴夫人再也忍不住，着急地问道：
“张大夫，我儿的伤严重么？”
张大夫看了眼裴烬。
似乎在琢磨该怎么开口。
谢苡柠躲在裴夫人身后，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张大夫，你快说啊，我表哥到底怎么了？”
乔伊皱眉，“你干嘛一副死了人的模样。”
张大夫轻咳一声，“倒也没那么严重。”
“只是这箭伤及肾脉，裴烬日后……不行了。”
“什么？”
尖叫声几乎冲破屋顶。
裴夫人瞪大眼睛，“你说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