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冷眼扫了他一眼。
袖口向下垂落,冷笑一声。
“既然没有人情可讲,我们就讲些别的。”
“裴怀拙通敌叛国,故意扣押送去锦城的粮草,阻拦援军到达。”
“而龙鳞卫,明明该去前线支援,却任人摆布,迟迟不动。”
“若是此事报上去,你猜朝廷那些人会怎么想?”
她红唇勾起冷峭的弧度。
虽然没有明言,张二爷却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他冷喝一声,“休要胡说!”
“我龙鳞卫上下忠心圣上,怎么会与通敌之人勾结!”
乔伊阖下眼睑。
她自然明白。
只是,开口的话,却像是带着尖刺,扎人的厉害。
“龙鳞卫的忠心自然没人质疑。”
“但你这个统领的屁股有没有坐正,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她从鼻腔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嘲弄道:“你故意藏头露尾,躲在洪城不动,不就是想看裴家内斗,削减兵力么?”
“裴家历来只忠于圣上,如今圣上病重,一朝天子一朝臣,下一任继位者,自然想扶持自己的势力,裴家便碍眼起来。”
乔伊越说越觉得厌恶。
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分,讥笑道: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还打这么阴损的主意,若是真让那蠢货上位,大雍才是真的要完了。”
“张二,那个指使你的人,是谁?”
“是圣上的皇子。”
“还是宗室的几个郡王?”
她冷冷捋着袖口,心里早已磨刀霍霍。
若是让她知道是谁。
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瘪犊子打死。
张二眼神闪烁。
他下意识避开乔伊冷锐的目光。
急忙转开话题。
“你说裴家二老爷通敌,可有切实的证据?”
“我若是有证据,还用在这里与你废话么?”乔伊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在洪城住了这么久,连这点事都没有察觉,是吃干饭的么?”
张二爷被她堵得有些心塞。
气恼道:“乔伊!你说话能不能别噎人?”
乔伊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噎’人了。”
张二爷彻底没招了。
他知晓,乔伊是气恼他不作为。
可他也有难处。
“乔伊,若是我今日,私自带着龙鳞卫支援,擅自兴兵,就算能解锦城之危,回京之后,也要背上个反叛的罪名。”
“到时候,不光是我,我张家数十口人,都要被我牵连。”
他实在不敢冒险。
张二爷狠下心,“没有令箭和军令,龙鳞卫不能动。”
见张二爷如此死板,乔伊倒是不惊讶。
她眸光流转,竟然罕见地退了一步。
“我可以不为难你。”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张二爷下意识看向她。
就看见乔伊对着他招招手,“你过来。”
张二爷刚有些迟疑。
乔伊立马冷下脸。
“赶紧滚过来!”
张二爷“唰”一下站起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乔伊身边。
他脸色一黑。
恼怒地瞪向乔伊。
“乔伊,你能不能别吓唬我?”
“我现在好歹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
若是被人看到,他颜面何存。
这小声的抱怨,倒是少了几分刻意维持的疏离,多了些难掩的熟稔。
乔伊睨了他一眼。
“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面子?”
当初被塞了糕点后,他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她不能把事情传出去。
不然就吊死在她闺房中。
张二爷也想到了当初的事,脸色红得发黑。
“你还敢说!”
“因为这个,我险些被父亲动家法。”最后一句还有些委屈。
乔伊丝毫不觉得愧疚。
淡淡瞥了他一眼,“最后不是没打成么?”
当时事情结束后,她确实下了封口令。
可这件事还是被谁传了出去。
张父最在乎家族名声,张二险些挨打。
说到这个,张二爷就有些牙痒痒。
只是却不是对着乔伊。
而是对张家庶子。
“张六那个狗东西,竟然暗中告我黑状,还妄想借着此事让我抬不起头。”
几日后,参加宫宴时,张六借着酒劲,给他端来一盘子糕点。
笑着让他吃个够。
还讨好地问乔伊,他是不是得罪了乔家?
若是如此,回去后会向张父禀明,让母亲好好教导他。
这么一来,不光是他受罚,母亲也要落下个教导不严的罪过。
当时张二爷心都凉了。
感觉彻底完了。
却听到乔伊嫌弃地开口。
“哪里来的狗吠?”
“挑拨离间,败坏本小姐名声,这就是你张家的教养?”
乔伊娇美的脸上尽是不满。
当着圣上的面,直接对张父发难。
“时常听闻张伯父后宅不宁,妾室都骑到了主母的头上,本以为只是些无端的传言。”
“今日却发现,连一个庶子,都能被带到皇后姑母的宫宴上,还能明着贬低欺辱张二少爷。”
“看来张伯伯宠妾灭妻的流言倒也可信。”
张父当场就黑了脸。
他已经能猜到,次日弹劾的折子,定然会飞他满脸。
气恼之下,给了宠爱的庶子一巴掌。
回去后,就把宠妾也关去了庄子。
张二爷想到这里,忍不住有点想笑。
“那确实。”
“就连我那告状的庶弟,被我爹关了祠堂,还打了二十个板子。”
“备受冷落的母亲,也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光看这点,是他欠乔伊一个人情。
张二爷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软化下来,乔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微微向前倾身。
轻声开口,“张二,那我是不是也算是帮了你一次?”
“没错。”
“那你也帮我一次吧。”乔伊话里带着笑音。
张二只感觉手背刺痛,被银针扎中。
他莫名一愣。
就感觉身体被乔伊牵引,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乔伊侧身挡住他的脸,破天荒给他倒了一杯凉茶,声音提高几分,带着几分惊喜的语调。
“你说真的?愿意出兵了?”
“没错。”这是张二爷的声音,他却根本没有开口。
乔伊又笑了一声,“那你下令吧,让他们先出发,咱们随后跟上。”
“好。”又是张二爷的声音。
张二爷自己都惊了。
他惊愕地看到,乔伊嘴唇张张合合,竟然把他的语气,模仿得一点不差。
“你……”
乔伊还有这种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