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身形微顿。
她轻应一声,没有回头。
出门时,交代左钏一句,“你帮他准备的行囊和文牒别忘了送给他。”
当初小和尚落入匪窝,原本的身份文牒,早就丢失了,更别提他本就没带什么银钱,若是走回祭月,定然要吃不少苦头。
左钏立马应下。
知晓这些东西,应该是乔伊早就准备好的。
只是现在小和尚闹脾气,怕是不愿意接受她的东西,才借口让左钏做个人情。
小和尚眼睑颤了颤。
听着乔伊的脚步消失后,才缓缓抬起眉眼。
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怔愣出神。
站起身,没有等人回来,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现在这个时辰,城门还没有关。
他想要离开还来得及。
身后,吉瑞左看右看,还是一瘸一拐跟了出去。
随手在门口的小贩手中,买了不少能保存许久的干饼子,想要送给小和尚。
一眨眼的功夫,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吉瑞急忙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但他腿脚有伤,走路要慢上不少,待赶到城门时,刚好看到小和尚从门口出去,城门也刚巧关闭。
幸运的是,左钏已经骑马折返回来,刚巧赶到城外的树下。
不顾小和尚的拒绝,把包裹和文牒交给他。
还不忘叮嘱一句,“现在两边正在打架,你一定要小心些,实在不行,就先找个寺庙落脚。”
“你一个出家人,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你。”
小和尚沉默的点头。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礼貌,感激地颔首。
“多谢左施主费心。”
左钏眉梢动了动,翻身上马,离开前,到底还是不落忍,丢下一句,“这费心的人可不是我。”
说罢,已经骑马离开。
小和尚怔愣的抱着包裹,在树下站了好久,才脚步缓慢的离开。
在他袖口中,带着细碎花纹的银钵,被他攥得有些紧。
……
而乔伊此时,已经顾不得小和尚的情况。
她垂首看向手中的密信,有些奇怪地蹙起眉心。
“南荣漓白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开军营了?”
“难道他想休战?”
倒不怪乔伊有这个怀疑。
如今,宇文老将军战死,摩崎带领的军队也被打的溃不成军,就连不多的粮草都被裴烬之前带人烧毁。
祭月想要取胜,除非拼死一搏。
胜,夺取锦城。再谋后事。
败,称臣纳贡。
不管是哪种结果,南荣漓白这个国师,都应该坐镇军中,而不是悄然消失。
让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乔伊放下手中的信笺,“继续盯着。”
她倒是希望能快点结束战事,却担心这是南荣漓白的缓兵之计。
待到众人退去,只剩下张老头一人时,才忍不住蹙眉吐槽。
“那个南荣漓白,脑子好像有点大病。”
“明明是兄弟,两人的心眼,好像都长到了他一人身上。”
听到乔伊这么说,张老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是在惦记小师父吧?”
乔伊抿唇,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我就是随口一说。”
说着,不耐烦地摆手。
“时间不早了,你这老把老骨头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裴烬交给我照顾就是。”
她抬脚走进内室。
那急匆匆的步子,张老头怎么看,都觉得带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他啧了一声,“你就嘴硬吧。”
张大夫也离开屋子。
接下来的几日,只是不大不小打了几仗,摩崎并没有出现。
“按照摩崎的性格,不该这么安静才是?”乔伊斜倚着软榻,随口道:“难道是被什么事缠住了?”
摩崎倒是没有被什么事缠住。
他是病得起不来了。
此时,祭月的主帅营帐中,摩崎唇色发紫,呼吸微弱。
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说是已经死了,也有人相信。
摩崎的副将升力急得额角一层汗,着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询问同为摩崎阵营的几位将军。
“找到国师了么?”
“摩崎将军的毒怎么样?研制出解药了么?”
旁边的军医满脸难色的摇头。
“升力将军莫要难为小的,国师研制出的毒药,我一个小军医,怎么可能有办法解毒。”
“摩崎将军若是再不解毒,就算是能苏醒,日后估计也很难提起重物了。”
“你们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寻南荣国师,给摩崎将军求药吧。”
说罢,军医提着药箱,头也不敢回,急匆匆离开。
升力气得一脚踹飞木凳。
“国师人呢?”
“他是不是有病,干嘛给自己人下毒?”
“要是有本事,给对面下毒啊!”
旁边另一个副将司别拉了他一下,小声道:“国师下了。”
“对面的裴将军也中毒了。”
“说起来,在下毒这方面,国师倒是一视同仁得很。”
说到最后,司别甚至还带着几分感叹。
升力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国师给摩崎将军下毒,难道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么?”
他回头看了眼屋内的其他下属。
“找不到国师,那他身边那个侍从,叫吉瑞的那个,有没有找到?”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推开。
吉瑞拧着眉走了进来。
升力几人瞬间围了上来,“解药呢?你有解药么?”
吉瑞摇头,“没有。”
众人心里一凉。
追问道:“国师人呢?”
“国师有事外出,待到时机成熟,自会归来。”
说罢,转身想要离开。
却被司别着急地叫住,“你先别走啊!”
“你走了,摩崎将军怎么办?”
“等死。”吉瑞面无表情,像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屋内却瞬间炸开了锅。
知晓南荣漓白不在,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起来,气愤地低声骂道:“南荣漓白真是被陛下宠得无法无天,连毒杀一国主帅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若不是知道他是祭月的国师,还以为是大雍派来的叛徒呢!”
“说起来,南荣漓白到底为什么,要给摩崎将军下毒啊?”
“就是啊,就算是摩崎将军违背他的军令,没有趁机攻城,也罪不至死吧。”
瞬间,目光又聚集到吉瑞身上。
被围住的吉瑞没有什么慌乱之色,听到众人指责南荣漓白,也没有开口维护的意思。
此时,他顶着众人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学着南荣漓白的语气,吐出一句。
“国师说,蠢物,不配苟活。”
趁着众人震惊之际,吉瑞一溜烟儿跑走了。
直至他离开几十丈远,还能听到营帐内,层出不穷的咒骂声。
吉瑞轻扯唇角,“也不知道国师会不会耳朵痒。”
山巅上。
南荣漓白揉搓着有些发烫的耳垂,凉薄的红唇勾起,轻笑一声。
“又有人想死了呢……”
只是,现在没工夫处理那些蠢货。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道吉瑞口中,那个救了裴烬的女子,是否比那些蠢货有趣一些。”
他真是很好奇呢。
南荣漓白手指从银白的发丝中穿过,视线飘远,落到山林中一座红色塔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