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看翟知聿越发不顺眼。
“任你巧舌如簧,也抹不去,你受了乔家恩惠的事实。”
翟知聿抬眼,“我寒窗苦读数十载,三元及第,就算没有乔家的帮衬,也注定前程光明。”
裴烬险些被他逗笑了。
“寒窗苦读数十载很稀奇么?”
“这天底下,悬梁刺股,才高八斗之人,不知凡几。”
“凭什么只有你翟知聿,平步青云,短短数载便扶摇直上,官至三品。”
“是因为你更有才华么?”
裴烬嗤笑一声。
“若翟大人不是个傻子,这其中的蹊跷,还需要明说么?”
又当又立。
这样的人,更加让人看不起。
翟知聿额角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心底隐晦的心思,被人毫不留情的揭露,说不出的难堪。
“住口。”
“裴小将军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
“就连这主帅之位,也是父死子继,容易得很。”
“自然不会理解,我们这些从泥潭爬出来的人,有多艰难。”
他眼神嘲弄,轻描淡写间,把裴烬所有努力,归功于家世。
对裴家早死的英烈,也没有半点尊重。
乔伊实在听不下去。
啪——
她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裴烬如何,用不着你质疑,你没资格。”
“把解药的药方交出来,给你一个痛快。”
翟知聿脸颊被打偏,“想要解药可以,我有条件。”
乔伊早就猜到不会这么容易。
“什么条件?”
“放我离开,我给你们解药。”他扬起头。
裴烬眉眼骤冷,“你做梦。”
翟知聿轻笑一声,视线向外望去,像是在期待什么。
片刻后。
张老头的声音急促地传来。
“不好!”
“右羽背过气去了!”
房门被裴烬打开。
右羽已经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口吐白沫,仰倒在地上。
张老头把他的脸侧过来,防止他呛到。
低声道:“将军,拖不得了。”
“其他人状态也不算好。”
说话间,旁边陆续传来惊恐的低呼声。
好多士兵状况都不好。
整个军营六万士兵,几乎倒了一半。
幸好此时无人攻城,不然锦城危矣。
裴烬眼尾压下一抹冷光,转眸看向翟知聿。
“我答应你。”
“解药拿来。”
这便是同意放翟知聿离开。
翟知聿唇角勾起笑意。
他被人从架子上放下来,直起脊背,眼神幽冷。
“那是刚才的条件。”
“你什么意思?”左钏气恼地瞪着他。
翟知聿丝毫不怵,声音不轻不重,清晰传入在场之人耳朵。
“现在,我要乔伊跟我走。”
“一起走。”他坚持道。
话音落下,翟知聿脖颈被人重重掐住,摔在身后的墙上。
“翟知聿,你找死。”
裴烬手背青筋暴起,身上的气息森冷骇人,显然是起了杀意。
“裴……”翟知聿吐息艰难。
骨头发出咔哒作响的声音,憋气憋得肺部闷痛。
他总算意识到害怕。
面上闪过惊恐之色,手指用力想要掰开裴烬的钳制,却徒劳无功。
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
他清楚看到,裴烬眼中,锐利的杀气。
心里升起一丝后悔之意。
裴烬逐渐收紧的手指,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盖住。
“裴烬,别冲动。”
乔伊捏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开。
翟知聿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退了一步。
“乔伊,你送我到两国边界线,我就放你离开。”
裴烬喉结滚动,刚要拒绝,就被乔伊侧身挡住视线。
“我答应你。”
翟知聿扬起唇角,“备马,我不要军中的马。”
见他这么警惕,左钏气得险些骂人。
乔伊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用乔家的马。”
“让于叔把马解下来。”
翟知聿没有拒绝。
军营的马一般被人训练过,很可能在他逃跑时,被特定的口哨声叫回来。
相比之下,拉车的普通马匹,就没有这个顾虑。
翟知聿站在马前,伸出一只手。
“上马吧。”
乔伊嫌弃地蹙眉,“谁要和你共骑?”
翟知聿却不愿意相让,视线扫过乔伊素面朝天,依旧美得将人的脸。
“若不共乘一骑,我怎么知晓,你会不会偷跑。”
乔伊白了他一眼,“解药在你那里,我偷跑做什么。”
见翟知聿还在坚持,乔伊也没了耐心。
“共骑也行。”她乌亮的黑眼珠,扫了翟知聿一眼,勾动红唇,“只要你不担心,路上会被我捅死。”
翟知聿愣了一下。
这事儿乔伊还真做得出来。
他收回手。
动手把两匹马的缰绳绑在一起。
走出军营后,开口说了一个粗略的地址,“药方和解药被我藏在拈花巷内。”
裴烬脸色不好,“你把解药藏在青楼街巷的哪里?”
那拈花巷房多人杂,若是没有具体位置,很难在短时间内寻到。
翟知聿自然也明白这个。
他唇角扬起笑意,“具体的位置,要等乔伊把我送到边界处,才能告知。”
这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左钏又气又无奈。
“老大,这翟知聿,早就算好了时间。”
到时,他们往返的时间,刚好够寻回解药。
果然是个老狐狸。
乔伊视线扫过状态越发差的众人,不想再耽误时间,直接打马冲出去。
翟知聿一个踉跄,险些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裴烬不放心乔伊,翻身上马,带着一小队人,不远不近地跟上去。
片刻后,众人到了城外二十里处。
远远的,交界线的另一端,数百个祭月士兵,早就等在那里。
吁——
乔伊勒住马绳。
两匹马停在距离交界线百丈的地方。
乔伊扭头看他,“解药在哪?”
翟知聿眸光很暗,见乔伊割开两人绑在一起的缰绳,眉峰不自觉的压低。
“乔伊,跟我走吧。”
“我这次立下大功,回到祭月,便可享王爷之尊。”
“若是你愿意跟我回去,就是我唯一的王妃。”
乔伊只当他在放屁。
她摆弄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
“你要是不想活着,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投胎。”
翟知聿面色一僵,“在正东第一个巷子的围墙底下。”
说这话时,他猛地打马,向着边境交界处跑去。
马匹速度极快,裴烬射出的箭,擦着他的肩膀滑落。
对面的祭月士兵已经开始欢呼。
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开始提前庆祝翟知聿的回归。
乔伊轻哼一声。
“想走?”
“问过我了么?”
她红唇勾出好看的弧度,一声清亮的马哨声,从口中传出。
“吁~!”
疾驰的骏马,像是受到什么召唤。
猛地调转马身。
向着乔伊这边,风一样地跑了回来。
翟知聿惊骇地拉紧马绳,拼命的拉扯,“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枣红马他在乔家见过。
就是惯常给乔伊拉车的马驹。
“它怎么会听懂军哨?”
自己被乔伊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