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虽是询问。
但心底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他就是有些想不通。
“师伯是我相伴二十余载的长辈，他为什么要害我呢？”
“我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么？”
乔伊拿起杯盏抿了一口，对这种事情，多少有些见怪不怪。
“想要取一个人的性命，无非三种原因。”
“仇恨、欲望、利益。”
“至于具体是哪一种，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小和尚低垂着头。
仇恨、欲望、利益。
他自小就在寺中生活，与那些师伯，应是生不出仇恨的。
就是不知道，是欲望，还是利益了。
小和尚定了下心神，“多谢施主开解。”
“小僧大概知晓，该去哪里寻找答案了。”
他起身就要离开。
却被乔伊拦住。
乔伊含笑看着他，“这就走了？”
“帮你忙活了一晚上，我的酬劳呢？”
小和尚一愣，手指抓紧银钵，声音低缓，“小僧没钱。”
说罢，他不动声色，把银钵往袖口藏了藏。
这才抬起头，“送出去的东西，不应该再要回去，对么？”
他这句询问嗓音发虚，明显底气不足。
乔伊险些被他逗笑了。
“抠搜鬼。”
“就你那仨瓜俩枣，我还看不上。”
小和尚长舒一口气。
不要钱就好。
只是除了银钱，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乔伊惦记的呢？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缓缓抬起眼。
“小僧没钱，但是小僧有美色，乔姑娘要么？”
乔伊眼睛发亮，“我要你就给？”
还有这种好事？
她下意识问道：“需要负责么？”
小和尚干脆利落，“成亲。”
“哦。”乔伊耷拉下脸，“那还是换一个吧。”
“好吧。”小和尚有些失望，“乔姑娘想让小僧做什么？”
乔伊推了推桌上的经书，有些烦恼地蹙眉。
“我这几日总是做噩梦，你帮我抄几篇《地藏经》，明日让莲华烧了。”
小和尚伸手接了过来。
口中不忘提醒乔伊，“抄写经书需以念力加持，若是施主亲手抄写，更能静心凝神。”
乔伊直接拒绝，“我没工夫。”
说着，她有些累了，对着小和尚摆摆手。
“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好。”
小和尚乖巧的退下。
莲华走进来，帮乔伊铺好被褥后，轻声问道：“小姐，明日裴夫人离开，您要起来送行么？”
乔伊有点不想动。
最近这段时日，她忙着查账，从各地调配资源，着实有些累了。
摆摆手，“别叫我了，你去代我送一下吧。”
莲华点头应下，“是，小姐放心。”
房门被轻轻关上。
*
天色微亮。
裴夫人早早等在马车上。
本以为乔伊会来送行，却只等到莲华的身影。
她有些不满，“莲华，怎么是你？”
乔伊呢？
她都要走了，乔伊都不露面么。
裴夫人有些不高兴。
莲华急忙笑着赔礼。
“裴夫人万福，小姐昨日疲累，就寝前特意叮嘱奴婢，来送您一程。”
裴夫人哼了一声，“疲累？”
就小和尚那两下子，乔伊能累到哪儿去？
“编瞎话骗人，也不怕做噩梦。”
裴夫人一把甩上车帘，没好气儿道：“还磨蹭什么？启程。”
她的诅咒，似乎起了效果。
客栈内。
乔伊眉头缓缓蹙起。
陷入噩梦之中——
红墙内，一片混乱。
一些本该守陵的宫妃，乘着小轿，从旁边的侧门悄悄离宫。
伺候过的宫人，却被拦在宫门内。
“退下！你们不能出去！”
一个小宫女急得脸色发白。
她着急地开口，“刚才出宫的容妃娘娘，是奴婢的主子！”
“奴婢侍候容妃娘娘十几年，如今娘娘出宫，自然要跟过去照看。”
她快步想要跟上去。
却被士兵一巴掌扇倒，“修要胡说！”
“谁人不知，容妃娘娘与主宫位的娘娘们，自愿为陛下守陵，最是贤惠贞洁。”
“你怎敢辱没她的名声？”
“再敢胡说八道，不用丞相府降罪，本将第一个斩了你！”
小宫女愣了一下。
“那明明就是容妃娘娘，还有惠妃娘娘，淑妃娘娘……”
那么多人，她不可能都认错。
难道说……
她陡然反应过来，眼睛惊恐地睁大，尖叫出声。
“不好！娘娘们是悄悄出宫的！”
“她们一定是知晓大雍就要城破，提前逃命去了！”
现在宫墙之中，怕是只剩下，她们这些卑贱的下人，被困在其中。
小宫女彻底崩溃了。
她嘶吼一声，哭着往外冲。
“城就要破了！留在这里只能送死。”
“放我们出去！”
“我不想死在这里！”
顿时，躲在周围打探情况的宫女太监们，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几个身形强健的太监，挤在最前面。
“打开门，放我们出去！”
“陛下已经去了，大雍就要亡了！”
“就连小太子都被丞相他们挟持，逼着他自戕殉国。”
“我们这些人，留在这里，也只是死路一条。”
“求官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宫女和太监们越聚越多。
眼瞅着，已经有两百多人，向着门口冲来。
禁军统领脸色一冷。
“废物。”
他一身黑甲，虎虎生风，大步向着这边走来。
哗啦——
长剑出鞘。
禁军统领手起刀落。
冲在最前面的太监，人头瞬间滚落。
瞬间，尖叫声迭起。
禁军统领眯起眼，染血的剑尖，在死去的人身上擦净，收剑入鞘。
厉喝一声，“都给我滚回去！”
“谁再敢闹事，本官现在就送他下地府！”
众人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大声了。
一个年轻的宫女，哭着跪倒在禁军统领身前。
“大人，我们并不是想闹事。我们只是想活命罢了。”
“谁人不知，祭月士兵手段残暴，对女子尤为龌龊，更是创办了那‘群羊宴’，来折辱女子。”
“既然那些娘娘都能离开，官爷为何要独独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不如放奴婢们一命吧。”
顿时，周围的宫女太监，跪倒一片。
禁军统领却只觉得烦。
他冷笑一声，“尔等卑贱之人，也配与娘娘们相比？”
“待到祭月入主皇城，身边自然需要，玩乐伺候之人。”
“若是少了你们，难道届时，要让祭月的兵将，去祸害官员家的小姐们么？”
他转身离开，命令手下，“若是有人硬闯，直接斩杀！”
看着禁军统领的背影，众人只觉得一阵绝望。
一个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
愤怒地吼道：“难道我们命贱，就不配活着么？”
“早晚都是死，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大家冲啊！”
小太监捡起地上的瓦片，向着禁军冲了过来。
下一刻，本来背对这边的禁军统领，骤然转身。
他长剑似是早有准备，重重向着小太监脖颈砍来。
这一下若是击中，定会身首分离。
小太监惊恐地闭上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
清亮的碰撞声传来。
铛——
饱含力道的箭尖，撞开长剑。
双箭齐发，疾驰的箭矢在半空中骤然分开，另一支黑色羽箭，瞬间贯穿禁军统领的胸口。
小太监怔忪的回头。
他眼睛被鲜血模糊，看不清来人，却能听到，那清晰的马蹄碰撞声。
而能在宫中策马的人，只有那一位。
小太监眸光大亮。
他膝盖一沉，重重跪倒。
“奴才小德子，谢乔姑娘救命之恩！”
话落，一抹鲜亮的红色身影，悍然闯入。
那精致的眉眼，像是被精心雕琢的美人图，虽未及笄，却已是天姝国色，冠绝京都。
枣红马骤然停在城下。
乔伊抬起头，“上面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