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一噎。
小声嘟囔道：“这破地方，鸟不拉屎的，除了咱们的人，谁会用信鸽往这里传信啊。”
江管事面上的冷色消失几分。
他撩开窗帘向外看去。
天色蒙蒙亮，外面十分安静，连旁边的哀乐都停止了。看起来十分正常。
他却总觉得有点不安。
矮个子有点着急，“江管事，咱们还不走么？”
“趁着刚开城门人少，还是快点回去吧，主子估计正等咱们回去复命呢。”
江管事放下窗帘，“准备回去。”
“那这些人呢？”
“杀掉。”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让一旁的张大嫂惊叫出声。
“不行！”
“你们说过的，等到事成，会放了我们的！”
江管事扯了扯唇，“你跟绑匪讲信用，实在是太可笑了。”
张大嫂吓得浑身发颤，两只胳膊张开，护着床上已经烧得没了意识的孩子。
另一边的刘婆子脸色惨白，她怀中抱着苏醒的元宝，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猛地冲了出来。
跪下来哀声痛哭。
“老爷们，我们就是普通百姓，什么都不知道，求老爷们发发善心，放过我们吧！”
“你们与俺家无冤无仇，俺老婆子也算是帮了你们一场，求您放过我女儿和外孙吧！”
说着，她抻着胳膊，闭着眼睛，把元宝往前递了递。
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这孩子的父母招惹了你们，你找他的麻烦就是。”
元宝似乎察觉到不舒服，细弱地发出哭声。
刘婆子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别说是江管事，就连张大嫂都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把元宝抢回来。
“娘，你这是做什么？这还是个孩子呢。”
或许是做母亲后分外心软，张大嫂实在是不忍心。
刘婆子却避开她的手。
“你躲开！”
“我知道这孩子无辜，难道我们壮壮就不无辜么？”
“若是老爷们能放了你们，有什么罪孽，我老婆子一力承担。”
她埋怨地瞪了张大嫂一眼，觉得女儿实在是拎不清。
张大嫂又怕又急。
积攒了一宿的慌乱，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忍不住对刘婆子埋怨出声。
“娘你数落我做什么，要不是你引狼入室，我与壮壮也不会落入险境。”
“我明明给了你银钱，让你去城里给壮壮请个正经大夫。”
“你为了省那几个铜板，给他喝什么符水就罢了，还把这几个陌生人带回家中。”
当时娘亲还说，这两位老爷是路过的行医，最是喜欢小孩子，愿意不要银钱帮忙救治壮壮。
她也是被着急得失了理智，有亲娘在旁边打包票，又见对方也抱着孩子，竟然真的降低了戒备心，把人放了进来。
现在倒好，孩子的病没有治好。
倒是把一家人都陷入了狼窝之中。
刘婆子脸色尴尬的涨红，“那我不也是被骗了嘛……”
“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一片好心，想帮你省点银钱。”
江管事被两人的嚷嚷声弄得失去了耐心。
“废话那么多。”
“爷没有工夫听你们啰嗦，遇到我算你们倒霉，你们去地底下继续争辩对错吧。”
他一把拎起元宝，把孩子扔到了旁边的床榻上。
“哇啊啊啊啊……”
元宝疼得大哭出声。
就连床上的壮壮，也被砸到肩膀，难受得直抽噎。
江管事本来挥向刘婆子的刀锋，瞬间调转方向，冲着床上的孩子而去。
“不要！”张大嫂心里一急，想也不想地扑到床边，后背对着江管事，护住两个孩子。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传来。
张大嫂只感觉后背一片温热，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怔忪地回过头。
刘婆婆缓缓滑落到地上。
“娘！”张大嫂目眦欲裂，看着趴在地上的娘亲，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刘婆子身下一大片血迹，张大嫂甚至分不清血迹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只能惊恐地颤着手，不敢翻动母亲。
江管事眼神阴冷，没有半点动容，抬起手，就要继续杀人。
却听到隔壁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哎呦，你们刚才出门没有，城里好像发生大事了！”
“啥事啊？”妇人像是一边嗑瓜子，一边随口玩笑道：“这青天白日的，能发生什么大事啊，左不过谁家小郎君又偷人，被娘子追着打罢了。”
男子啧啧了一声。
“我看这次不像，刚才我爹去收夜香回来，说是连官府的衙役都惊动了。”
“他们说等城门开了，要着重检查出去的人，还说重点排查抱孩子的独身男子。”
妇人嗑瓜子的声音停了一下，大嗓门惊讶的扬起，”哎呀，这听着咋像是哪户人家丢孩子了。”
“幸好今日不着急出城，不然检查的这般严格，肯定要耽误时间喽。”
两个人的说话声渐渐弱下去，像是走远了。
江管事的刀却迟迟没有再落下去。
他眸光微动，视线看向张大嫂，幽幽笑了一声。
“想活命吗？”
张大嫂惊愕地抬起头，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点头。
“想！求爷饶命啊！”
江管事收起刀，看了眼床上的大壮，“想活命就抱着孩子跟我走。”
说罢，视线扫向旁边的小矮个儿，使唤道：“你把那小崽子爷抱起来。”
矮个子愣了一下，有些奇怪，“江管事，不杀了么？”
“咱们是要跑路，这女人孩子多麻烦，带着也太不方便了。”
江管事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啰嗦什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既然惊动了官府的人，定然会严查咱们这么大岁数的男子。”
矮个子给元宝撒了一把蒙汗药，把孩子随手用布袋缠上，背到背后，这才开口答话。
“可是我听着，官府不是重点排查带孩子的男子么，咱们带着这小孩，岂不是目标更大。”
“说不准乔家的人就守在门口，他们总不会认不出自家的亲生骨血吧。”
这话倒是把江管事弄得迟疑了。
“我本来是想着，带着这小崽子，若是真的遇到追兵，还可以用他威胁一二。”
“但是你说得也对，说不准带着这小崽子，反而会更容易暴露。”
他眸光一沉，看向元宝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一旁的张大嫂旁观了一切，她敏锐的从江管事的神情中，察觉到他再次涌起的杀意。
虽然现在自身难保，却还是出于不忍，大着胆子开口。
“爷，奴家觉得杀了这孩子，未必是万全之策。”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