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童被推的一个踉跄。
他本就因今天接连死人的事情,被掌柜埋怨胡乱接诊,现下正是恼火的时候。
顿时有些迁怒的瞪向乔伊。
“胡说八道什么?”
“李大夫从医四十多年,这人是死是活,还能看错了不成?”
“起开!要闹回家闹去!”
药童名李远,年二十,却长得有些沧桑,力气极大。
他伸手就要拉扯乔伊的胳膊,却被一旁的张大嫂抱住腿。
“不要碰她!”
“她是在救我的壮壮,你不准动她!”
乔伊的话让张大嫂升起死灰复燃的希冀。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命抱着李远的腿不肯撒开。
李远被缠得没办法,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里面听见声响的李大夫掀开帘子走出来,见外面围的人更多,立马冷下脸色。
对着李远怒斥出声。
“你是做什么吃的,这乱哄哄的,不知道还以为我这医馆是菜市场呢。”
“若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明天你也不用再过来帮忙了!”
李远顿时大惊失色。
在这种小县城中,医术这种技能,一般都是代代相传,很少会对外收徒。
若不是李大夫无子,也不会想要招收徒弟,来传承技艺。
为了得到这个机会,他累死累活,帮李大夫家干了七八年粗活,才让他松口,收留他做药童,有了拜师学艺的可能。
若是就这么被撵走,一切就全完了。
他的前程也全毁了。
李远眼神一冷,不再留情,抬起脚踹向张大嫂。
砰——
张大嫂胸口闷痛,整个人向后仰倒,一只手却没有撒开,死命拽紧李远的裤腿。
“不要……她在救壮壮……”
两人纠缠的时候,乔伊已经趁机走到壮壮身旁,把他脑袋下的高枕扔掉。
抬起壮壮的手腕,仔细确认心底的怀疑。
李大夫已经撂下门帘进屋。
看到李远还要动手,乔伊抽空解释一句。
“这孩子确实没有死。”
“若是他已经死了,手上的淤青应该是平坦的,不会有肿胀感。”
“但是你们看,壮壮手上的青色的痕迹,边缘还很不清晰,这明显是活人才有的。”
乔伊的声音响彻在房间内,李远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
“你少胡说八道,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样的说法?”
他平日里也偷看过李大夫不少医书,并没有看到相关记载。
如今又见乔伊长得年轻,便以为她是想哗众取宠,越发不相信。
他总算甩开张大嫂的钳制,伸出手拽向乔伊。
“若是人还活着,我师父定然能看出来,你少在这里败坏我们医馆的名声。”
乔伊抽出头上的发簪,对着火焰消毒,根本顾不上关注李远的反应。
只感觉手臂被一股巨力拉紧,身形踉跄着向后倒去。
乔伊一惊,匕首瞬间滑落手心,下意识想要反击,却感觉后背一暖。
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身。
“小心!”
崔荣安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拦住李远的动作,严肃的沉下脸,从怀中掏出官府的令牌。
“让开!”
“谁再阻拦乔姑娘救人,就按照草菅人命的罪名,带去官府审问!”
李远浑身一抖,面上露出一抹惧怕之色。
对于官府的钦差,老百姓本能的惧怕。
他嘴唇动了动,“我去叫我师傅!”
李远一溜烟儿地跑进内室叫人。
崔荣安轻松了一口气。
乔伊没工夫理会他们,继续刚才的动作。
在李远扶着李大夫出来时,刚好看到乔伊的发簪,直直插向壮壮的胸口。
李大夫面色大变,“快拦住她!”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你要杀人不成?”
李大夫连摆谱都忘了,脚步飞快的往乔伊身边冲,却被崔荣安眼疾手快的拦住。
他审视的看了眼李大夫。
“你就是刚才这壮壮看诊的大夫吧?”
“自然。”李大夫有些没好气儿。
崔荣安唇角扬起浅淡的笑纹,脚步丝毫不让。
“你不是诊断说壮壮已经死了么,既然已经死了, 又谈何杀人。”
“李大夫不如静观其变,若是乔姑娘没办法把人救活,你再上去指责她也不晚。”
他的声线轻缓又温和,听起来不算刺耳,李大夫却隐约觉得,有种莫名的攻击性。
李大夫喉头一噎。
有些不高兴的甩袖道:“医者仁心,老夫是不想看到那小孩都已经死了,还要尸体受辱。”
“你赶紧给老夫让开!”
李大夫个子比较矮,站在崔荣安身前矮了两个头。只能看到乔伊隐约的动作,却看不清具体在做什么。
顿时心里越发着急,连额角都溢出汗迹。
他当时刚处理完刘婆子的事,因为刘婆子死相太过凄惨,吓跑了不少患者,弄得他损失不少银钱。
却没想到,刘婆子刚被送走,她的女儿和外孙又来了。
李大夫觉得这一家有点阴魂不散,心情很不好,于是在探脉时也没太细心。
发现壮壮气息全无后,就利落地宣布死讯,让李远打发了。
本来这么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看到乔伊言辞凿凿,坚持人没有死后,却涌上了几分慌乱。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
要是人真的没死,他们医馆的名声就全毁了。
李大夫藏在袖口的手有点抖。
崔荣安眼皮下压,注意到李大夫的小动作,有些玩味的勾起唇。
“是不是受辱,大家一会就知道了。”
“若是乔姑娘真能救了这孩子一命,也算是替人积德了。”
“你说对么,李大夫?”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一声惊愕的吸气声。
崔荣安立马转身。
乔伊抬起手腕,手中的发簪向下滴着血。
床上被判定死亡的壮壮,一个抽噎,猛地吐出一口气,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娘……呜呜呜……”
“我梦到爹爹来接我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