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看似与往常无异,但一些敏锐的大臣已然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德武帝,扫视着下方的臣子。
“众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司礼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短暂的寂静后,工部尚书刘大人与几位同僚快速交换了的眼神,随即手持玉笏: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臣,要弹劾户部尚书陆成明,于去年‘清河堤坝修缮工程’中,罔顾国法,欺君罔上,贪墨巨款,致使河防形同虚设,沿岸百姓危如累卵!”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弹劾当朝二品大员,还是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刘尚书毫不理会周围的骚动,继续朗声陈述:“据工部核算与淮州知府急报,朝廷为保境安民,特拨付八十万两白银用于加固清河堤坝。
然,经查实,实际用于堤坝的物料粗劣不堪,工役数量严重不足,工程规模大幅缩水,实际耗费竟不足三十万两!”
他顿了顿:“而与此同时,户部账目却显示,另有一笔高达五十万两,名为‘漕运疏浚’的款项,经由陆尚书亲自批示,拨付至其内弟、江淮转运使王昆名下!”
“可漕运衙门回报,根本未曾收到此笔款项!这五十万两雪花银,与堤坝款项不翼而飞的五十万两,数目分毫不差!此等偷天换日、中饱私囊之举,简直骇人听闻!”
刘尚书猛地转身,玉笏直指陆成明:“陆大人!你身为户部堂官,深受皇恩,竟行此蠹国害民之勾当!”
“将那关乎数万生灵的河工款项装入私囊!如今清河堤坝形同虚设,眼看汛期将至,一旦决堤,下游万千黎民百姓将成鱼鳖!”
“你此举,与杀人何异?!臣恳请皇上,即刻查封户部相关账册,严查陆成明及其党羽,以正国法,以安民心!”
刘尚书话音未落,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大人,已手持象笏,大步出列,:
“皇上!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延儒,亦要弹劾户部尚书陆成明!”
“臣弹劾其三大罪!”
“其一,结党营私,把持选官!陆成明利用职权,于历次官员考评、升迁中,安插亲信,排除异己。其门生故吏遍布六部及各地方要职,形成‘陆党’,把持朝政,阻塞言路!此乃动摇国本之罪!”
“其二,卖官鬻爵,贪得无厌!臣查得,陆成明与其妻族王氏勾结,明码标价,售卖官职。江南富庶之地一知县,索银五千两;知府,则需两万两!甚至道台、布政使司要职,亦敢暗中交易!所得赃款,数以百万计!此乃败坏吏治,荼毒天下之大罪!”
周御史深吸一口气:“其三,也是其最不可恕之罪——里通外国,意图不轨!”
周御史那“里通外国”的指控如同惊雷炸响,余波未平,金銮殿内竟像是点燃了引线,又有数名官员接连出列!
“皇上!臣亦要弹劾陆成明!”
“臣附议!弹劾陆成明欺君罔上,贪渎营私!”
“臣有本奏!陆成明纵容族亲,强占民田,逼死人命!”
一时间,弹劾之声此起彼伏,宛若群起而攻之。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往日里与陆成明或有龃龉、或受其压制、或单纯想撇清关系的官员,此刻都看清了风向,纷纷站出来表明立场。
陆成明跪在中央,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耳边是嗡嗡的鸣响,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乱象纷呈之际,一直静立旁观的太子萧齐,终于动了。
他稳步出列,来到大殿中央,先是向御座上的德武帝躬身一礼:
“父皇,儿臣这里,恰好也有一份东西,或许能为诸位大人所言,提供一些佐证。”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如死灰的陆成明,继续道,“此物,想必比任何言辞都更具说服力。请父皇御览。”
说罢,他轻轻一挥手。早已候在殿外的东宫内侍,两人一组,抬着两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步履稳健地走入大殿,将那箱子恭敬地放置在御阶之前。
箱盖开启的瞬间,映入众人眼帘的,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堆积如山的——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