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过后,桃花村的花瓣落了满地,踩上去软绵如毯,空气中却已添了几分清甜的梨花香。沈清辞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捧着那枚“鸢”字玉佩,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在玉佩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姐姐沈清鸢最后留在光晕中的笑脸。
“在看什么?”萧彻端着一碗新熬的梨汤走过来,放在石桌上,瓷碗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他的左臂已拆了绷带,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在阳光下不太明显——那是在铁甲船上为挡钢针留下的,沈清辞总说像条“守护的印记”,他听了,嘴角便会忍不住上扬。
沈清辞将玉佩小心地放进丝绒袋里,系在腰间:“在想姐姐要是能看到这梨花,定会喜欢的。”她舀了一勺梨汤,温热的甜意滑过喉咙,“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呢?”
“或许吧。”萧彻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院角那丛新栽的醒神草上——那是沈清鸢生前最喜欢的草,说它的香气“比机械岛的机油好闻一百倍”。如今草叶舒展,开着细碎的白花,风一吹,香气便漫了满院。“她肯定不希望你总惦记着过去,忘了眼前的日子。”
沈清辞笑了,眼角还带着浅浅的泪痕,却已没了前些日子的沉重。她知道萧彻说得对,姐姐用生命换来了安宁,她该带着这份守护,好好活下去。
院门外传来翠儿的大嗓门,混着石敢当的憨笑:“清辞姐!萧大哥!快出来看!王老伯编了个新的稻草人,说是能吓走偷菜的麻雀!”
两人起身走出院门,只见王老头正踮着脚,给稻草人戴一顶破旧的草帽,石敢当在一旁扶着竹竿,翠儿则往稻草人手里塞了根胡萝卜,引得众人直笑。那稻草人穿着沈清鸢留下的粗布外衣,远远望去,竟有几分她站在梨树下的影子。
“王老伯,您这手艺可真绝!”沈清辞走过去,帮着系紧草帽的带子,指尖触到粗布外衣的针脚,忽然想起姐姐学缝补时,把线团缠得满手都是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热。
“这叫‘念想’。”王老头拍了拍稻草人,眼里闪着光,“人走了,总得留下点什么让活着的人记挂。你姐姐是个好孩子,该让她看着咱们桃花村越来越好。”
石敢当扛着锄头,凑过来说:“清辞姐,后山的菜圃该翻土了,我和翠儿下午去打理,你要不要来?”他挠了挠头,又补充道,“梨花开得正好,干活累了,还能摘几朵插在篮子里。”
翠儿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就知道偷懒!不过……梨花插在清辞姐的窗台上,定是好看的。”
沈清辞看着两人拌嘴的模样,心里暖融融的。自金纹卫死后,桃花村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孩子们又开始在巷口追逐,船匠们修补着渔船,连村口的老槐树下,都多了几个下棋的老头——日子就像这梨花,落了又开,带着生生不息的韧劲。
午后,沈清辞跟着翠儿和石敢当去后山菜圃。石敢当抡着锄头翻土,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翠儿拿着水壶给他递水,顺便摘了朵梨花,别在他的草帽上,笑得直不起腰。沈清辞则蹲在田埂上,将散落的菜种一颗颗捡起来,指尖沾了泥土,却带着踏实的暖意。
“对了,清辞姐,”翠儿忽然想起什么,“前几日福伯派人送来封信,说京城沈府的旧宅修好了,问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沈清辞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那里有她童年的记忆,有母亲的牌位,还有姐姐未曾走完的路。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去,可此刻想起,心里竟生出几分向往。
“等忙完这阵,就回去看看吧。”她轻声道,“把姐姐的玉佩放在娘的牌位旁,告诉她们,我们都好好的。”
萧彻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摘的野草莓,红得发亮。“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他将草莓递给众人,目光落在沈清辞沾着泥土的指尖上,眼底带着温柔。
“说回京城的事呢。”石敢当塞了颗草莓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萧大哥,你们要是去京城,可得带上我和翠儿!我还没见过京城的城楼呢!”
“就你心急。”翠儿笑着捶他,眼里却满是期待。
萧彻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带着询问。她回以一个明朗的笑:“好啊,等收完这季菜,我们就动身。听说京城的春天,有开得比桃花还艳的海棠呢。”
夕阳西下时,众人扛着锄头往回走,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铺满花瓣的小路上。沈清辞走在中间,左边是萧彻温暖的手掌,右边是翠儿叽叽喳喳的笑语,石敢当扛着锄头走在最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惊起几只栖息在梨树上的麻雀。
金蓝晶石在沈清辞的腰间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着这份安宁。她低头摸了摸丝绒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忽然明白,所谓的“新程”,从来不是忘记过去,而是带着旧时光里的温暖与守护,一步步走向更远的地方。
回到村口时,王老头正站在老槐树下,和几个船匠说着什么,见他们回来,便挥了挥手:“清辞丫头,萧小子,过来!”
众人围过去,只见王老头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海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航线,终点处画着一个小小的岛屿,旁边写着“蓬莱阁”三个字。“这是老夫年轻时在归墟海沟附近捡到的,”老头指着岛屿,“据说那里藏着云舒姑娘师父留下的医书,专治机械改造留下的旧伤。你们去京城时,顺路去看看?或许……能帮上些什么。”
沈清辞想起云舒曾说过,她师父毕生研究“灵脉修复术”,若真有医书,说不定能解开机械岛留下的最后隐患。她与萧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
“好,我们去。”沈清辞接过海图,指尖抚过“蓬莱阁”三个字,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期待。
夜色渐浓,梨花的香气裹着晚风,漫过整个桃花村。沈清辞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稻草人在月光下静静伫立,腰间的玉佩与金蓝晶石轻轻相碰,发出细碎的声响,像一首温柔的夜曲。
萧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在想蓬莱阁?”
“嗯。”沈清辞靠在他怀里,声音轻得像梦呓,“也在想,未来会遇到什么。”
“不管遇到什么,”萧彻收紧手臂,声音低沉而坚定,“我都陪着你。”
窗外的梨花又落了几片,飘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碎雪。沈清辞知道,桃花落尽,还有梨花盛开;旧痕虽在,却已渐渐结痂。而前方的路,无论是京城的海棠,还是蓬莱阁的海风,只要身边有彼此,有这群并肩的伙伴,便无所畏惧。
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