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子泰完全无视了陈泰龙败犬般的狂吠,客气地向陆离颔首:“陆小姐,没想到才半天工夫,又见面了。”
白天正是这位亲自给她送的请柬。太子(甘子泰)其人,第一印象总脱不开一个粗豪武夫的框架——莽撞、不擅心计。
但陆离与他打过交道,深知这份表象正是他高明之处:正因内里聪慧,才更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非是“食脑”之人。
他明面上站在蒋天生一边,却又能与几位渣fit人皆维系不错的关系,这等手腕,无疑得益于他精心维持的人设。
陆离向来有“厌蠢症”,比如对陈浩南那类只会好勇斗狠的古惑仔就十分不耐,但太子显然不同。
“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陆离唇角微扬,目光掠过面如土色的陈泰龙,轻飘飘地问:“这个乱吠的家伙,不是你们洪兴的人吧?”
太子沉稳地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些许维护场面的意味:“不是,不过他父亲和我们洪兴有些旧情,陆小姐能否给我一个面子?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面子?哈!”一旁的关祖歪着头,嘴角咧开一个掺杂着兴奋与癫狂的弧度,眼神锐利得像要伤人,“我们要是不想给这个面子呢?”
太子视线扫过关祖,以及他身后那几个跃跃欲试、唯恐天下不乱的富二代,脸上不见半分愠怒,反而露出了一个了然的浅笑。
他从容地侧身让开,手下的小弟们也随之退后,将孤立无援的陈泰龙彻底暴露出来。
“那也没关系。这人你们随便杀了就好,我们洪兴绝不插手。”
“太、太子哥!你们不能……”陈泰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平时不屑喊的太子哥都叫了出来,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仿佛关祖下一秒就会掏出枪来。
“杀人?”陆离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的嘲讽“我们可是港岛好市民,充其量就是比普通人多几个钱罢了,遵纪守法的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刚才嘛,不过是正当防卫。”
陆离心里清楚得很,他们不是江湖人,绝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沾上人命,即便是社团做事,这等脏活也得找替死鬼去扛。
更何况,关祖这群公子哥如今还未彻底踏过那条底线,只是年轻气盛,寻求刺激罢了。
陆离没打算把他们改造成好人,但若能利用他们的身份引导他们的能力,将这股破坏力用在“正途”上,岂不是更妙?若是运作得当,这几人便是她手中最快的刀,点石成金的宝藏。
“那就多谢陆小姐了,今天我请客!”太子从善如流,客气地点头,随即对身后小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陈泰龙拖出酒吧,他此举既卖了洪泰人情,也给洪兴的地盘维护了表面的平和。
“不需要!”火爆大手一挥,满脸不耐烦,他不懂这些江湖人场面上的事,他只觉得架没打痛快,所以说话语气冲得很“我们这些人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就是啊!”周苏像是被点燃的炮竹,纵身一跃踩上桌面,高跟鞋将玻璃桌面踩得叮当响。
她高高举起一张黑卡,在迷幻灯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度,对着全场欢呼大喊:“来来来!今天姑奶奶我包场了!想喝什么随便点,音乐给我炸起来!大家继续happy!!”
“喔——!!!”
瞬间,更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口哨与欢呼混成一片。
dJ适时地推高音量,狂暴的电子乐如同重锤般砸下,炫目的灯光疯狂闪烁,将每一张兴奋扭曲的脸切割成迷离的碎片。
舞池瞬间化作沸腾的海洋,刚才的剑拔弩张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欢冲刷得无影无踪。
太子见状,便与陆离又客套了几句,转而低声叮嘱看场子的人多加留意这边,随即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酒吧,喧嚣的音乐和灯光重新吞噬了这片刚刚经历对峙的区域。
关祖立刻凑到陆离身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那双总是躁动不安的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兴味:“阿离,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如果你打算亲手弄死那个乐色,我们也参与可以吗?”
陆离没看他,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喉间滚动一下,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老祖宗有句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听过没有?”她侧过头,目光清冷地扫过关祖,“有些人就像路边的烂泥,你特意去踩他一脚,除了弄脏自己的鞋,还能得到什么?”
“呵,”关祖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进卡座,语气里混着不以为然和一丝被说中心思的烦躁“大道理谁不会讲?可自己亲自动手,那种感觉才够刺激,不是吗?”
“阿祖”陆离忽然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直直看进他眼底,抛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真正恨的,到底是警察,还是你老豆?”
关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讥笑瞬间冻结,肌肉僵硬得像是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他猛地伸手抓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将辛辣的液体狠狠灌了下去,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喉头的梗塞。
放下酒杯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他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陆离的声音不高,却震得关祖耳朵发疼“而且在我看来,你也不是真的想把你老豆怎么样。你,还有你身边这群兄弟,都像一群被惯坏又缺爱的小孩子。你们搞出这么多事,用最激烈、最叛逆的方式,无非是想引起那些‘大人’的注意,想让他们看见你们,听见你们。”
她微微前倾,语气平静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但你们选错了方法,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呐喊,就算你们真的死了,恐怕也得不到你们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份认可和理解,反而会随着你们的毁灭,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