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门在身后沉沉合上，潮湿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夜霖珏站在甬道里，等着眼睛适应昏暗的光线。火把的光在墙壁上跳动,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七殿下,三皇子关在最里面那间。狱卒躬身在前面带路,钥匙串在腰间叮当作响。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空气里的霉味也越重。偶尔能听见几声呻吟从某个牢房里传出来,很快又归于死寂。
最深处那间牢房门口站着两个禁军,看见夜霖珏过来,立刻躬身行礼。
退下。夜霖珏挥手。
禁军退到远处。狱卒打开牢门,火把的光照进去,照出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夜宸昱抬起头,脸上满是污渍,眼睛却亮得吓人。看见夜霖珏,他猛地扑过来,被脚镣绊住,摔倒在地上。
老七！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夜霖珏走进牢房,狱卒把火把插在墙上的铁环里,退了出去。
三皇兄气色不错。夜霖珏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夜宸昱挣扎着坐起来,铁链哗啦作响。他盯着夜霖珏,眼睛里满是恨意:少在这儿假惺惺！你就是来看我落魄的,对不对？
三皇兄多虑了。夜霖珏从袖中取出几张纸,展开在他面前,我只是来告诉你,父皇让我查的案子,已经有结果了。
夜宸昱看见那些信件和账本的抄录,脸色刷地白了。
这……这不可能！他抢过那些纸,手指颤抖得厉害,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黑熊精！我从来没写过这些东西！
是吗？夜霖珏蹲下身,和他平视,可这些都是从你府里搜出来的。字迹也经过刑部验证,确实是你的笔迹。
放屁！夜宸昱把那些纸撕碎,碎片在空中飞舞,我被人陷害了！一定是你！肯定是你在陷害我！
夜霖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歇斯底里。
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对不对？夜宸昱爬过来,抓住夜霖珏的衣袖,从小到大,你就嫉妒我有母妃宠着,有父皇看重！现在好了,你终于找到机会整我了！
夜霖珏低头看着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那只手上满是污泥,指甲缝里都是黑的。
松手。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不松！夜宸昱抓得更紧,你说,是不是你干的？那些证据是不是你伪造的？
夜霖珏抬手,轻轻拂开他的手。动作很轻,夜宸昱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去。
三皇兄。夜霖珏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我要陷害你,用不着这么麻烦。
你……
而且。夜霖珏打断他,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夜宸昱愣住。
黑熊精的事,也许不是你直接指使的。夜霖珏转身往外走,但你勾结妖物,这是事实。你府里那个西院,三天前还有妖气残留,这也是事实。
我……我真的不知道……夜宸昱的声音小了下去。
夜霖珏走到门口,回头看他:被人当枪使了也不自知,三皇兄,你说你蠢不蠢？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夜宸昱心里。
他跪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家找你合作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夜霖珏的声音在昏暗的牢房里回荡,可你不知道,从那时候起,你就已经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了。
什么棋子……你在说什么……
想想吧。夜霖珏推开牢门,这次秋狩,谁是最大的赢家？
牢门在身后关上,夜宸昱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脑子里乱成一团。
谁是最大的赢家？
不是老七。老七虽然立了功,但也被父皇盯得更紧了。
不是他自己。他现在连囚犯都不如。
那是谁？
太子。
夜宸昱猛地抬起头。
太子夜景曜。
他一直低调,从不参与皇子之间的争斗。可这次秋狩,他不仅救了父皇,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忠心耿耿。
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三皇子倒了,对太子最有利。
不……不可能……夜宸昱喃喃自语,太子他……他怎么会……
可越想,越觉得夜霖珏说得有道理。
苏家找他合作,说要帮他对付老七。他当时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苏家为什么要帮他？
苏婉仪要嫁的人是老七,按理说苏家应该站在老七那边才对。
除非……苏家根本不是真心要帮他。
除非……苏家背后还有人。
夜宸昱浑身发冷。
他想起李贵妃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说是在为他的前程谋划。他还以为母妃是在帮他争储位,现在想来……
母妃……他低声叫了一句,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凄凉。
***
夜霖珏走出天牢,深吸一口气。
外面的空气虽然寒冷,但比天牢里那股腐臭味好闻多了。
殿下。白玖玖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给您买了桂花糕。
夜霖珏接过,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冲淡了天牢里带出来的那股霉味。
怎么样？白玖玖问。
他开始怀疑了。夜霖珏边走边说,不过还不够。
那接下来？
去李贵妃的宫里。夜霖珏把油纸包收起来,该让她着急了。
两人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白玖玖掀开车帘往外看,街上行人匆匆,都在赶着回家吃晚饭。天色已经暗下来,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
殿下。她突然开口,您说太子真的是幕后黑手吗？
夜霖珏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不确定。但他的嫌疑最大。
可是……白玖玖皱眉,太子的性格,会做这种事吗？
你不了解他。”
夜霖珏的声音在颠簸的马车里显得有些飘忽，他依旧闭着眼，像是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