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尸坑……”
这三个字从李叔嘴里吐出来，听得在场几个人汗毛直竖。
刚才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被这盆冷水浇灭了一大半。
吴晶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李叔，您别吓唬我们啊。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魔鬼海眼？咱们要相信科学，那最多就是个……呃，洋流复杂的漩涡区？”
“科学？”
李叔点了根烟，手还在抖，烟灰扑簌簌往下掉。
“你们那是没见过。我在南海跑了几十年船，听老辈人讲过，那地方是‘海眼’，就像是大海的肚脐眼，水是往下面灌的！”
“几百年来，不管多大的船，哪怕是铁打的，到了那儿也是有去无回。”
他指着那张残破的海图，眼神里满是忌惮：“你们看这郑和的船队，那是多大的排场？那是大明的正规军！连他们都在那儿折了戟，咱们这艘破渔船改的科考船，去了不就是给龙王爷送点心吗？”
李叔这话糙理不糙。
大马猴、骚猪和呆小妹这三个主播，本来就是来混流量的，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兄弟们，这有点超纲了啊。”
骚猪对着镜头苦笑，脸上的肥肉都在颤。
“我本来以为是来这就吃吃海鲜，吹吹海风，顶多玩个荒野求生。现在这剧情走向，怎么往《加勒比海盗》那边发展了？”
直播间的观众虽然也觉得玄乎，但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叔这是吓破胆了吧？传说毕竟是传说。】
【就是，刚才雪姐一刀斩红毛怪都没事，区区一个海眼算个球？】
【别怂啊！来都来了！】
【我们要看宝藏！我们要看郑和沉船！】
【只要雪姐在，我觉得去外太空都行。】
虽然弹幕在起哄，但现场的气氛确实很凝重。
毕竟命是自己的。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投向了那个站在船头、正拿着一块鹿皮布擦拭黑金古刀的女人。
张雪。
她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
只要她还没慌，这船上的人心里就有底。
陆红豆抿了抿嘴唇，走了过去。
作为搬山道人的后裔，她其实比在场任何人都清楚。
“传说”往往不仅是传说，而是被夸张化了的事实。
那个“万尸坑”，绝对是个大凶之地。
“雪姐。”
陆红豆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
“李叔说得不全是假话。郑和的海图上用了朱砂圈红，那是古代兵法里‘死地’的标记。”
她看着张雪那张精致却冷漠的侧脸，小声问道：“接下来……咱们还去吗？”
听到陆红豆的问话，吴晶、大马猴甚至导演组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就相当于在问：咱们是撤，还是继续送死？
张雪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转过身，将那把寒光凛凛的黑金古刀归鞘，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她抬起眼皮，扫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陆红豆脸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为什么不去？”
众人一愣。
张雪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衣领，双手插兜，那股子慵懒又霸道的气质再次散发出来：
“危险？这世上哪有不危险的事。吃饭还可能噎死呢。”
她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又指了指远处的刘花藤给节目组打钱的账户方向：
“再说了，我收了刘总的钱，配合完成这个节目也是天经地义。”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咱们不要刻意去那个什么万尸坑不就行了，就继续正常拍摄呗。”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但在场的所有人，听完之后只觉得——真特么霸气！
这就是高人的格局吗？
在别人眼里那是九死一生的险境，在她眼里，那只是一份需要履行的“工作合同”而已。
“好！”
吴晶猛地一拍大腿，那一身的豪气也被激起来了。
“张小姐说得对！咱们这么多人，还有高科技装备，更有张小姐这种神人在，怕个鸟！”
“再说了，那是郑和的沉船线索啊！”
吴晶两眼放光：“万一真让我们找到了，那是多大的考古发现？这辈子都能吹牛逼了！”
人的恐惧，往往抵不过贪婪和好奇心。
一旦有了主心骨，再加上“郑和宝藏”这个巨大的诱惑，原本动摇的军心瞬间就稳住了。
“干了！”
骚猪也咬咬牙，“老子豁出去了！只要能活着回来，我也算是探险家了！”
节目组的导演更是乐开了花。
他看着后台那直冲云霄的收视率和热度，心里那个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这哪里还是什么户外综艺啊？
这现在就是全网独一份的、真实的、硬核的、甚至带着点玄幻色彩的“夺宝奇兵”！
“通知下去！”导演拿着对讲机嘶吼：“所有设备全开！无人机备用电池充满！告诉公关部，把热搜给我买爆！标题就叫——《寻找失落的郑和宝藏：张雪带你闯禁区》！”
整个寻宝号，就像是一台被重新注入了燃料的机器，再次轰鸣着运转起来。
只有老船长李叔，叹了口气，默默地回到了驾驶室。
他知道劝不住这群疯子。
他只能死死握住舵盘，祈祷那个传说只是传说。
......
南海深处，某未知海域，夜晚23:45分。
夜深了。
按照海图的指引，寻宝号已经全速航行了整整十个小时。
这里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的航道，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海面静得可怕。
白天那种惊涛骇浪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此刻的大海，平滑得像是一面巨大的黑色镜子，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毕竟白天折腾得够呛。
甲板上，只有负责守夜的吴晶和张雪。
张雪坐在船舷边，手里拿着那颗从红毛怪嘴里爆出来的碎裂蜃珠粉末，若有所思。
“雪姐，你去睡会儿吧，我盯着就行。”
吴晶递过来一瓶水，态度那叫一个恭敬。
现在张雪在他心里，地位比导演都高。
张雪摇摇头，没接水。
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近处，而是穿透了浓重的夜色，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的海平线。
“起风了。”
张雪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啊？没啊，这连个浪花都没有……”吴晶刚想反驳，话说到一半却噎住了。
因为他也感觉到了。
不是海风。
而是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流，正从前方那个漆黑的方向吹过来。
这风里不带着海水的咸味，反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烧纸味。
“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吴晶眯着眼睛，打开了红外夜视望远镜。
在绿莹莹的镜头视野里，极远处的黑色海面上，隐隐约约凸起了一块巨大的阴影。
那轮廓参差不齐，像是一只蛰伏在海面上的巨兽脊背。
“是岛！”吴晶惊呼：“雷达上明明显示这片海域什么都没有啊！”
就在这时。
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顺着那股阴风飘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呜呜呜……”
“呜呜呜……”
声音极细，极尖，飘忽不定。
一开始听着像是风吹过礁石孔洞的哨声，但仔细一听，吴晶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而且不是那种悲伤的哭泣，而是一种带着极度怨毒、极度不甘的抽泣声。
仿佛那个女人正趴在你的耳边，一边哭一边用指甲挠着玻璃。
这哭声凄厉婉转，在这茫茫大海上，听得人头皮发麻。
“雪……雪姐，你听到了吗？”吴晶的声音都在抖。
张雪站起身，神色凝重。
她没有回答吴晶，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罗盘。
只见罗盘上的指针正在疯狂地乱转，最后竟然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笔直地指着那座若隐若现的荒岛。
“鬼哭引路，罗盘竖针。”
张雪看着那座在夜色中像坟包一样的小岛，缓缓说道：
“看来，又遇到脏东西了。”
就在这时，那岛上的哭声骤然拔高，变成了一声尖锐的嬉笑：
“嘻嘻嘻……”